第八十三章：墮入魔障，虛空幻境

    回過頭去，忽然置身於村外山上，長長的送葬隊伍，綿延的白，一路蜿蜒到山下去，沒曾想，青澀的瑤青果，竟只能保住她數月性命。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沒有血也沒有尖利的爪子。

    想來，剛才一切，都是夢？

    祁汜伸手擦過我的眼淚，心疼地說：「莫要傷心流淚了，叫葉夫人看見如何安心地走。」

    我撲進他懷裡緊緊地抱著，眼淚奪眶而出。

    老天，原來都是一場夢，你還好好的。

    周圍村民紛紛嘆著氣從面前走過。

    我正想開口。

    突然我面前所有人和事如同霧氣一般散去，懷抱里一片虛空，周圍陷入漫長的寂靜黑暗。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一道陽光下來，灼得我睜不開眼。

    緩了緩拿手遮過，方才微眯著睜開，抬頭看了看天空，陽光有些霸道，灼熱得很。

    我才發現自己迎著夕陽站在窗邊。

    祁汜給我夾了菜道：「過來吃一吃，你最喜歡的。」

    我看著殘陽似血，慢慢就要落下山頭去，

    紫溢小妖拿著茶杯一個個倒過，抬頭低頭間，含情脈脈地目光死死咬住我家大妖怪。

    可它倒是沒有這些個心思，兩隻眼睛一動不動地鎖著桌上的肉菜。

    火紅皮鬆鼠在興禕邊上坐著，機靈的晃著頭看我。

    我走過去坐下，怔怔地看著這一切，抬眼問他：「祁汜，今日可是立秋？」

    他又給我夾了菜說：「正是。」

    我心裡重重地沉了一沉，捉著他的手道：「今日不要回去了，哪裡都不要去。」

    他輕輕將我攏在懷裡說：「想來這幾日處理葉夫人的喪事給你累著了。今日送葬完看你難受的很，帶你來散散心，晚些再回去即可。」

    我緊緊抱著他腰怎麼都不鬆手，搖著頭道：「不要回去，不要回去。」

    他輕撫著我的長髮哄道：「家裡曬著茶，還沒收。」

    我怎麼說他都不聽，急得眼淚都湧出來，連連說著：「不要去，不要去。求你不要去。」

    他哄著說：「可是有什麼事？」

    我死活地搖著頭哭道：「你不要去，會死的，你不要去。」

    祁汜輕聲哄著說：「傻話。」

    記得當時，送葬回去路上，我想著結界在，便放心地讓林佚帶著和安和村民們先回去，一家人去走一走，散一散心中鬱結的傷心。

    可那一日，夜裡歸去時，村中早已被血洗。

    想到這，我死死地抱住他不肯鬆手，哭著說：「不要去，不要去。」

    恍惚間，手上一松，眼前的一切一切如同煙雲一般散去。

    等我往前追過，一路確是村里血流成河，遍地屍骸，無人生還。

    越往裡走，屍首越是被撕扯得四分五裂。

    我心下焦急地一路喊著祁汜，一路跑著。

    只見前方幾個人影，奔跑近了，祁汜一把將我摟進懷裡顫抖著聲音道：「一進來村口怎麼就不見你了。」

    我心裡重重地沉了一沉。

    飛快地一手拉著他往家裡跑，紫溢興禕他們也都是警惕地跟在身後。

    只聽得我的心跳聲在耳邊，咚咚，咚咚。

    一進門，關上之後，我這才放下心，這院外全是劇毒玉枝爬滿牆，只要他不出去，天上地下，無人進得來。

    祁汜將我護在身後說：「和安還在家，我得去找他。」

    說著就要出去，我死死拉住了他，心裡有個聲音在說，不可，萬萬不可。

    我自是記得和安生還的，只是祁汜如何也不相信的。

    我趕忙說道：「你莫要急。我去看看，你在家等我，千萬不要出來。」

    祁汜拉著我，不肯鬆手道：「我去。」

    我將他手扣開道：「我武藝傍身，悄悄來去，不妨事。」

    村民無端遭此橫禍，那黃皮老虎也不在，只怕是妖族來犯，這玉枝只能圍住房子，可這門口毫無遮攔。

    我沉了眉道：「我出門去找一找和安，你們保護好我夫君。」

    我和大妖怪對視一眼，一齊走到了門邊，側眼從門縫往外看去，外頭遍地血流成河，極其血腥殘忍。

    天上地下慢慢黑壓壓的一片，黑霧蓋頂，可是要遮蔽住，好叫天眼發現不了。

    慢慢將門打開一些，我伸腳出去，大妖怪要來跟著，我攔了它看向後面道，你照顧他們，莫要來尋我，千萬不要出來。

    我不想你受傷，我捨不得你受傷。

    我將它推回門去，躬身低頭吻了它的額頭，輕聲說：「你是小七最重要的家人，你好好照顧他們，等我回來，千萬不要出來。」

    眼淚落了下來，可我心裡確實那樣歡喜，終於來得及告訴你，不能沒有你。

    哪怕只是虛幻，我也要你們活下來。

    我關了門，出門走著一路找去，村中人早已經被屠盡，牆頭樹下都是殘餘的屍體塊，血流滿地，手段殘忍至極。

    腳下加快腳程，到了葉家，門口撲倒著侍女僕從，我一走去，滿滿地血跡早已凝結，踩上去黏在鞋底，觸目生寒。

    走進了內室，屏風後隱隱約約看見一人撐著劍單膝跪地，即走近了才發現是林佚，看他懷裡抱著和安雙目緊閉，兩人身上覆蓋了無數個黑壓壓的魂魄，我叫了一聲，他並不應答，忍住恐懼伸手探過鼻息，早已氣絕。

    我看著那一個個黑影，最上頭是我熟悉的眉眼，我心酸不已，開口道：「葉夫人，我定拿性命護他周全。」

    說罷，黑影慢慢盡數散去。

    我從林佚懷中抱起和安，他小臉尚且蒼白，緩慢地呼吸。

    只怕是靠著這些陰魂方才避過一劫。

    想了想，腳下加快，走了小路回去，以防萬一。

    等我走到家中，遠遠地就看見門縫邊一個小娃娃稚嫩的手扒著往外看。

    我推了門進去，發現空無一人，心如死灰，果然，該發生的，還是發生了。

    葉一十分害怕地從桌後冒出頭來，一隻火紅的松鼠將他護在身後，他怯生生喚了句：「娘親。」

    我將和安放到地上靠著桌邊對葉一說：「好孩子，照顧好和安哥哥，你告訴娘親，爹爹阿舅和嬸嬸他們都去哪裡了？」

    葉一紅著眼睛嗚嗚哭著說：「阿舅出門去找你，後來爹爹也出門去了，再後來都走了。紫溢舅媽把百寶袋留給一一，讓我和露竹守著家等你回來。」

    我心下一緊，摸著他的頭道：「不要怕，娘親在。」

    他十分聽話地點點頭，露竹用火紅色的大尾巴將葉一卷過，靠在和安身邊。

    我將頭上的焱鳳釵取下往他懷裡一送，便化作了焱火罩緊緊地將三人罩起來。

    他小手扒著焱火罩哭著說：「娘親快快回來。」

    我早已淚流滿面，嗯了一聲轉頭往外走。

    出了門，我一面奔走一面喊著，嗓子都喊啞了，走過了許多殘垣斷壁，只聽前面一聲小七，我趕緊上前，眼看著祁汜與我近在咫尺。

    忽然從他背後一刀而出，從心口穿過。

    從他背後，隱隱現出個人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