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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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醒，醒醒......」

    黑暗。筆神閣 bishenge.com

    一無所有的深空。

    「醒醒！」

    「......該死，還活著嗎？」

    有人在一下下拍打著他的臉，聲音像是從極為遙遠的地方傳遞過來，飄到這裡，如同輕煙，卻在思緒的潛流中激起巨浪。

    驚天動地的雷鳴電閃中，原初的奇蹟忽然從一片混沌里誕生了，一個在死亡邊緣溺水的意識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開始拼命地從黑暗中上浮，光芒越來越亮越來越近，億萬年前生靈的先祖跨出海洋走向陸地時，或許經歷過同樣偉大而漫長的旅程。

    他感受到疼痛，感受到灼(熱rè)，感受到各種鮮活的、生命的體驗。

    然後——

    有光照進來了。

    強烈的光照讓他瞳孔下意識收縮，一時間幾乎失明。清醒過來之後，各種各樣的感覺隨之浮出水面，就像是從沉睡中一點點甦醒。

    就是那極端的痛苦依舊無比新鮮。

    眼皮被扒開，有人用手電筒之類的光源照著他。

    視野中的畫面逐漸清晰起來，是個(挺挺)漂亮的女人，對，是那個救星。顧南明腦海中一片混亂，好痛，我在哪兒，回家了嗎，我是在做夢嗎……一切都結束了嗎？

    那個女鬼呢？

    他只是稍微想了一下，又覺得疲憊，(身shēn)體的痛楚清晰起來，每一下呼吸都帶著凌遲樣的撕裂感。他動不了，躺在地上看不到自己的(身shēn)體，但卻能感受到生命正在從軀殼中流逝，看來剛剛的一切並不是夢。這樣的話，那他整個(胸xiong)膛都差不多被打爛了，妥妥的沒救了……

    好痛啊……

    想不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還能看見其他活人……真好……

    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疼的，眼淚流出來了，視線有些模糊。那女人看他甦醒過來，長舒一口氣：「還活著！」

    她馬上忙活起來，顧南明不知道她在做什麼，他眼皮子沉重，又要合上去，但女人拍了拍他將他喚醒，她手掌冰冰涼涼的，覆蓋著那種外骨骼似的東西。

    「別睡！睡過去就醒不過來了！」

    「撐住！我在給你止血……我的凝膠呢…….啊，你放心，我是新西府的執行者，執行者你知道吧？我學過戰地急救，(身shēn)上也帶著一些便攜式醫療工具，你運氣不錯！忍著點，我要把你的出血點釘起來……」

    執行者？什麼東西…….嘶！顧南明抽了一口冷氣，感受到自己的傷口像是被什麼鉗了一下，劇烈的疼痛讓他稍微恢復了一點清醒，額頭上都是冷汗。女人瞥了他一眼，一邊繼續((操cāo)cāo)作，一邊道：「千萬別睡著，我和你聊聊天。我叫林雀，你叫什麼？」

    顧南明張了張嘴，艱難道：「水…….」

    「現在還不能喝水！」女人一口回絕，又道：「你放心，我之前已經給你用了我們執行者(身shēn)上新一代的急救凝膠，活死人(肉rou)白骨不再話下！你只要別放棄就一定有救！」

    「我感覺…….不太對勁…….」

    他的(身shēn)體在發(熱rè)、發痛，還有異樣的癢，骨頭裡像是有許多小蟲子在鑽來鑽去。那種又痛又癢的奇異感覺離有混合著異樣的拉扯感，仿佛骨骼在扭曲，血(肉rou)在增生……無數種幻覺從黑暗中襲來，他感覺整個人像是被揉碎，一時間仿佛沉入深海，一時間又像是漂浮在天空中，眼前看到的東西被分解為無意義的線條，線條又變成血管、神經、肌膜和骨頭…….

    林雀還在自言自語似的安慰他道：「沒事了，你放心，上回我們會長，整個腦袋都被變異者骨刺扎穿，搶救及時，照樣給救回來了嘛！只不過那傢伙本來就腦殘，經過那次事件之後，好像就變得更腦殘了......」

    心跳聲，呼吸聲，血液流動的聲音，腸胃的蠕動聲，各種各樣細碎的、來自(身shēn)體內部的聲音傳入腦海，很快變成一種令人焦躁不安的雜音，冥冥之中，他感覺一個宏大而可怖的意識仿佛正在和他對話，要將他拖入黑暗的虛空中去…….

    「我……我感覺不太對……」顧南明掙扎著說話，覺得自己的肌(肉rou)和肢干已經不受自己控制了，他的血(肉rou)在蠕動，像是爬蟲，像是毒蛇……

    「告訴我我到底怎麼了…….」

    他看見林雀臉上安慰的笑容收斂起來，變得有些複雜。

    「你……」

    她說：「被侵蝕了。」

    「你可能不知道襲擊你的到底是什麼東西，簡單的告訴你，它很危險，普通人光是看到它，都有可能變成瘋子。你被它擊傷了，它的力量正在侵蝕你，讓你發生異化……你可能會變成一個喪失理智的怪物……」

    「嗬……」顧南明想說話，但是已經發不出聲音了。他突然想起漸凍人症，患者神經受損，肌(肉rou)萎縮，最後甚至連呼吸都困難，很像是他現在的症狀，但他還要更慘，他不是死了，而是正在淪為怪物……

    「堅持住！侵蝕在初期是可逆的，但是要用你的意志力去對抗它！」林雀安慰道：「你可以的！我已經在盡力救你了！」

    「嗬嗬……」

    侵蝕反應還在加劇，異化的現象在顧南明(身shēn)上進一步蔓延，肌(肉rou)因為痛苦而微微痙攣，他圓睜著眼睛，林雀沉默地看著他，過了片刻，將手掌按住他的腦袋上。

    「對不起……我盡力搶救你了……」

    「我是執行者，我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可以拯救的人，但……我們執行者的守則上也有一條，對於已經無法挽救的異變者，應該讓他解脫……這也是一種仁慈……」

    她的手掌微微發力，顧南明能感覺到某種危險的力量在掌心聚集起來，似乎下一秒就會打爆他的腦殼。但這個時候，林雀猶豫了一下，道：「我……知道你很痛苦，說實話，你狀態很糟糕，活下去，扛過侵蝕的幾率很渺茫。但是你看著我，好好想想，生命只有一次。」

    她認真地注視著顧南明的眼睛：「我可以了結你的痛苦，一瞬間就好，不會痛的。」

    「但你真的希望這樣嗎？」

    「我倒數十秒，如果你想，就眨三下眼。」

    「十。」

    顧南明眨了一下眼。

    他太痛，也太累了，想好好睡一覺。

    「九。」

    無邊無際的痛苦中，顧南明開始想起許許多多的事。

    「八。」

    他想起自己的父母，自己的朋友，還有自己喜歡過的女孩。他們都留在那個原本的世界，而他穿越了，不知道穿越後，沒有他的那個世界會怎麼樣。啊，想起那個女孩，他的暗戀，男孩子特有的那種暗戀，小心、謹慎，放在心裡偷偷的喜歡，可惜人家估計不知道他的心意。哎，想起來還真有點害臊……

    「七。」

    寢室里的那幫牲口，老楊，大杯，(情qing)聖......這些大傻((逼bi)bi)會去找他的對吧，發現他不見了，會發瘋一樣的找他的，說好的好基友一輩子，穿越之前他們還在討論晚上一起開黑來著。

    抱歉啊，失約了。

    「六。」

    最著急的人應該是他的爸媽。老爸這個人家長意識濃重，不好溝通，小時候對他很兇，顧南明一生最怕的人除了小學班主任就是自己老爹了，老鼠見了貓一樣，但是父子之間，不就是這樣的關係嗎，平時兇巴巴的，你一旦出了事(情qing)他刀山火海都會衝過來！

    老媽……老媽就更不用說了。顧南明想起來就覺得害怕，不是怕死，他是怕老媽難過，會哭。

    「五。」

    顧南明第二次眨眼。

    世界很大，但對每一個人來說，其實很小，你所熟知的那個世界是由所有你認識的人你去過的地方組成的，就像是一塊塊拼圖，構成了凡人所認知中的整個世界！可是忽然之間，他一個人被扔到了一個全然沒見過的地方，認識的所有人所有事都留在那邊，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人是活在別人眼中的，然而那些看著他的人。

    都不在這裡了。

    「四。」

    死亡或許是一種解脫，他對自己的生命並沒有多少留戀。

    或許這是個夢，人生就如大夢一場，一夢一醒一場空，他睜開眼，就會看見自己還好好地坐在那張自己拼起來的皮椅上，眼前的屏幕上是土豆公司那個氣人的掉線彈窗。

    真的好痛啊。

    「三。」

    他想眨眼。第三下眨眼之後，眼前這個女子就會給他一個痛快，一了百了。

    可是......

    可是......

    顧南明的眼皮抽搐起來。

    「二。」

    他的眼皮幾乎閉合起來，只剩下中線上那一條縫。

    「一。」

    沒有閉上。

    「零。」

    最後一秒，眼皮終究是沒有閉上。

    他想要......活下去。

    (身shēn)體上的異化不知何時，居然開始恢復正常了。這一刻萬籟俱寂，顧南明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臟在(胸xiong)膛中跳動，一下又一下，生命的感覺如此鮮活。雖然痛苦依舊，但他的眼神越來越明亮，強烈的求生**從他的眼中迸發出來，如同火焰。

    林雀看著他，呼出一口濁氣，露出笑容：「恭喜你。」

    「救援隊馬上就要來了，我帶你去新西府，接受進一步的治療。」

    從死神手中將自己搶回來的人，無論如何都不應該被放棄。

    顧南明對她的話恍若不覺，(身shēn)體上的異常和痛苦好像統統和他無關。

    這一刻。

    他呼吸顫抖，死死咬著牙，眼淚如同開閘的洪水般在他臉上肆意流淌。哭卻不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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