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穩住車馬的影子,沒有妄動。
克制且謹慎,半側身軀,素手挑開後簾。
既防備著驟然出手,阻斷車馬之人;又以餘光看向車內,請示道:
「王長老,怎麼處理?」
葉仁夫便自朝蘇瑾使了使眼色,示意他與自己一起下車。
馬車之外,天青一片,霧色連綿。
積雲峰不愧其名,方才到達山腳附近,便覺穹頂低垂,層雲攏聚。
五米開外,十數名身著靛藍衣裙女子,年歲多隻十七、八歲模樣,皆帶著墜銀飾接龍帽,璀璨微光閃閃,隨著風動,響起叮叮噹噹動靜。
便見一隻赤色蟲子,好似蚊蠅,食指長短,緩緩從影子所驅駿馬附近飛回那群女子手中。
馬無事,那詭異蟲子也不曾與駿馬接觸,只是驚擾。
很顯然,這群女子並未下狠手。
十數名女子前面,俏生生立著個少女,服飾模樣與身後眾人一般,衣服顏色卻是鮮艷朱紅,繡著點點白團,似雪點綴於篝火,清冷透出熱烈。
扎著兩條麻花辮,各自搭在前肩,短短的裙下伸延出一對雪白腿子。
豐腴,筆直,極為惹眼。
蘇瑾下車,先自隨意瞟了眼前方那群女子,又皺著眉,看向影子。
少女倔強,無論如何也不讓蘇瑾和她輪班。
駕了好久的車,身上斗笠遮不住連綿雨水,浸透了內裡衣裳,貼著身子,該是極不舒服。
方才又遭變故,極力穩住車馬,卻依舊淡然模樣,沒有太多情緒。
更多表現出的,依舊是倔強。
所謂的冷漠淡然,情緒穩定,根據這段時間蘇瑾與之接觸的觀察,不過是流露於外的保護色而已。
譬如在太安城給她買的那條碧色裙子,少女沒矯情,也沒推諉,蘇瑾給她買了,她便穿著。
雖只穿了一次,不是很喜歡的模樣,蘇瑾卻看到少女偷偷將裙子疊的整整齊齊,很愛惜的收好。
沒有人哪個女子不愛美,可明明愛美,也能穿好看的衣服,卻為何不穿?
蘇瑾當時便覺,影子身上有秘密。
何況,她還是自己未來的七將軍之一,自己的部下,自己來疼惜……
「沒事吧?方才受傷了沒?」蘇瑾小聲問著。
影子眨巴著眼,搖搖頭。
她存在感一直很低,現又遇到靈巢宗弟子,影子不知,蘇瑾這個節骨眼來問自己這些作甚。
而葉仁夫,則看著對面為首女子,認出了對方身份。
「是她?都長這麼大了……」葉仁夫看著那為首少女,若有所思。
將酒葫蘆朝腰上一別,出聲道:
「老夫乃修羅宗客卿長老,王小二。
之前給貴宗遞過拜帖,今日帶著弟子蘇瑾,特來拜會。」
王小二是葉仁夫的馬甲,這次前往靈巢宗,依舊披著。
他也覺得奇怪,明明以信鷹加了拜帖,說了就在這段時間會來,靈巢宗卻為何沒安排人來迎接。
反而遇到這群冒失弟子攔路。
何況那為首女子,身份可不簡單,她怎的也在此胡鬧?
「王小二?沒聽過!」為首紅衣少女聽得葉仁夫報出身份,一對杏眼便自有情緒湧現,又迅速掩藏。
葉仁夫:?
他聽過靈巢宗宗主對那少女的評價,平時多愛胡鬧,可這般不知輕重,可就過分了些。
可畢竟是一宗之主,兩宗之間又多年交好,葉仁夫懶得對此多做計較。
正欲釋放銘魂境威壓,鎮住對方諸人。
那少女卻又再次出聲,語氣頗為不善:
「還有!你!對!就是你!」她看著蘇瑾,雙手叉腰,氣勢洶洶,晃得頭頂接龍帽叮鐺作響。
「你們中原男子,都長得這般白淨麼?沒一點男子氣概!
我齊心霽最不喜歡文弱之人!你這模樣,也算是修羅宗弟子?我不信!」
這話是衝著蘇瑾來的,莫名其妙。
老爺子與蘇瑾,對視一眼,一老一少皆吃出味來。
這群人,怕不就是特意在此,等著他們的!
可接待,卻成了為難。
葉仁夫隱瞞了宗主身份,可王小二大小也是個客卿長老,來到靈巢宗代表的可是修羅宗的臉面。
修羅宗與靈巢宗關係極好,但也畢竟是兩個宗門,接洽之時有頗多講究與禮節。
己方自報了身份名諱,對方即便存疑,也該客氣問詢,以免傷了兩宗和氣交情。
如這般先是御使靈蟲驚擾,險些導致馬車傾翻。
事後又無一句道歉,言語衝撞毫無收斂,便當真顯得無腦又蠻橫。
一時間,二人皆知其中必有古怪。
而蘇瑾,更是對這種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亦有幾分實力,便自命不凡、胡攪蠻纏、沒輕沒重之人最為反感。
得了葉仁夫「好徒兒,教她做人」的眼神示意後,點點頭。
踏步而上。
「我長怎樣,與你何關!
你嫌我沒男子氣概,我還嫌你沒女人味,瞧瞧那胸前平板,螞蟻爬上去都得腳滑,天下間有這樣的女人麼?」
漫天細雨灑下,墜於滿山枝梢葉上。
沙沙——沙沙——
蘇瑾語出驚人,直戳對方痛點。
一時間,對面一群女子,皆是愣了。
有些沒憋住的,咬著唇便低頭看腳尖,生怕笑出聲來。
可她們頭頂戴著的接龍帽,卻隨著身子輕顫,出賣了那強忍的笑意,叮咚作響……
「你……!你無恥!你下流!你胡說八道!」自稱齊心霽的少女,臉頰之上瞬間便生出兩團紅暈。
也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
「我看你長得雖無陽剛之氣,卻至少還算謙和,不曾想竟滿口污言穢語!
你這個斯文敗類!下流紈絝!我……」
很顯然,少女在罵人這方面並不擅長。
又哪是舌戰群儒,噴得忘仙閣滿座才子直欲吐血的蘇瑾對手?
「不會罵人就別罵,你嘴裡的詞彙就和你的胸一樣貧瘠。」蘇瑾持續輸出。
對面少女們頭上的接龍帽掛滿了銀色金屬片,一時間可就熱鬧了。
雖無一人笑出聲,可那清脆悅耳金屬片撞擊之聲,卻更甚笑聲。
「你……」齊心霽覺得自己的胸都被氣大了。
「說這麼多作甚?你不知輕重下手驚擾我等馬匹,又懷疑我們修羅宗的身份,那我便用血煞訣與你打上一場,不就行了!」
「朋友來了有美酒,豺狼來了有獵槍!
來,一戰!
我蘇瑾從不主動招惹別人,也從不對招惹我的人客氣!
你既用【神巢訣】,展現了靈巢宗別具一格的待客之道!」
我便用【血煞訣】,證明自己修羅宗弟子的身份!」
蘇瑾言罷,取出長槊。
血煞訣運轉。
一時間。
墜於身上之雨,化為霧氣,絲絲縷縷,蒸騰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