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彈劾

    入夜時分，戴宗儒正在書房讀書，錢糧師爺萬安元突然急匆匆闖進來，「東主，大事不妙！大事不妙啊！」

    「何事如此慌張？」戴宗儒皺起眉頭，他一向講究遇事要有靜氣，見不得這種慌慌張張的樣子。

    「方才屬下去庫房取東西，發現東西少了大半，跟賬本完全對不上了啊！」萬安元急得直跺腳。

    「啊！」這下戴宗儒也忘了靜氣，刷得就站了起來，「前幾日和馬知縣交接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麼？莫不是當初沒盤點清楚？」

    戴宗儒不著急不行啊，按照大明官場上的慣例，新舊知縣交接的時候查出問題，那就是前任知縣負責，當時沒查出來，事後才發現，那就是繼任者的鍋了。

    他現在已經跟馬知縣簽字畫押，現在庫房出了問題，他就得幫著補足，他那裡補得起？

    「當時我們幾人一起盤點清算的，一點兒問題都沒有！縣尊，這是有人想對付您啊！」萬安元連忙解釋，其實他心裡也有怨氣，先前交接的時候，他和馬知縣的師爺聊過，知道本地的收益有多大，原本安安心心等著發財來著，誰知道這位縣尊竟然放著好好的錢不拿，偏要找麻煩，這下好了，遭罪了吧？

    「少了什麼？看守的人是誰？」戴宗儒也不笨，知道這是有人要給他下馬威。

    「糧食沒少，絲綢布匹也沒少！就是要進貢朝廷的金銀少了大半！當時您說朝廷最關心新金山的金銀，便讓咱們自己的人守著了！」

    聽到這話，戴宗儒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差點直接暈了過去，新金山每年要給朝廷上繳數千兩黃金，數萬兩白銀，其中一半送到內庫，另一半送到戶部，可以說是皇帝和外庭都盯著呢，現在馬上就要到上繳的時候了，他要是交不上去，兩邊都饒不了他。

    醒過來後，連忙跑去庫房查看，就看見門窗啥都是好好的，唯獨架子上少了金錠、銀錠，又讓刑名師爺喊來衙役班頭查看，班頭看完現場支支吾吾，沒好直接明說，可話里話外的意思戴宗儒、萬安元倒是都聽出來了，現在所有的證據都指向監守自盜。

    「憑這些就想讓本官屈服，簡直痴心妄想！」戴宗儒以為這是海商們威逼自己屈服的手段。

    事實上他想多了，許長生如此安排只是給他找點事情干，免得他最近的日子太自在而已，真正對付他的手段早就進了通政使司。

    通政使司是收受、檢查內外奏章和申訴文書的中央機構，外地官員的奏摺都是先送到這裡，然後再送去該送到的人手裡。

    該衙門主官為正三品的通政使，其下還有左右通政、謄黃通政、左右參議、經歷、知事等屬官，職責各不相同，其中知事主管上下文傳達，地方上送來的奏摺先到他這兒，他再交給左右通政。

    這天知事虞伯修就跟往常一樣，抱著一摞奏摺前去向左通政米仁弘匯報，米仁弘詢問今天有什麼比較重要的奏摺，虞伯修撿了幾樣要緊的說了後，便說到了戴宗儒。

    「前幾日大名知府彈劾新金山知縣戴宗儒舉止不端，赴任途中經過大名府時，竟然讓人把妓女喊到驛站中尋歡作樂！下官當時想著戴知縣乃是劉閣老的弟子，怎會如此不堪？其中或有誤會，便沒有說給您聽，結果今日又收到了宿州知府的奏摺，同樣是彈劾戴宗儒的，內容也差不多！」

    虞伯修說著便找出兩份奏摺遞上來，米仁弘先看了奏摺上的印記，確實是這幾天收到的，再翻開來看，內容也和虞伯修說的一模一樣，公然招妓、勒索商人，這特麼都是什麼事兒啊！你就算要干，好歹面子上糊弄下啊。

    米仁弘也不大相信，劉健的品行向來受人稱道，他的弟子怎麼會這般放浪形骸？但現在有兩位知府一起彈劾，而且據他分析，這兩位知府此前並無交際，這讓他不得不信。

    「從收到奏摺的時間來看，應該是戴宗儒前腳剛走，兩位知府後腳就開始寫奏摺彈劾！」虞伯修看引起了米仁弘的注意，便多提醒了一句。

    而事實上，這兩份奏摺都是許長生昨天晚上才送到他手裡的，剩下的事情都是虞伯修一手完成。

    別看他這個知事只是從七品的小官，實際上能做的時期很多，那份奏摺是那天送進來的，什麼時候交給左右通政，都是他說了算，讓他幫忙造點假實在是太輕鬆了。

    「先放在我這裡吧。」米仁弘並沒有馬上把這兩份奏摺遞上去，劉閣老的面子還是要給的，待會兒讓人幫忙傳個話，劉健要是想把這兩件事壓住，那他不就落人情了麼。

    「是！」虞伯修沒有多餘廢話，行了一禮便出去了。

    其後幾天，虞伯修又送上來幾份彈劾戴宗儒的奏摺，都是大運河沿線的地方官員，有彈劾戴宗儒酒後狂言的，有彈劾戴宗儒用官船夾帶貨物的，還有彈劾他準備購買揚州瘦馬的！

    這下連米仁弘都不得不信了，一個兩個彈劾還有可能說是冤枉誤會，現在這麼多地方官彈劾，看樣子這回劉閣老是真走眼了，竟然推薦了戴宗儒這樣酒色財氣五毒俱全的傢伙。

    他也不敢攔著了，趕緊把這些彈劾奏摺送到該送去的地方，朝堂上一時為之譁然，奏摺上戴宗儒那些奇葩行為讓群臣大開眼界。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戴宗儒生性正直，怎會如此荒唐？」劉健覺得這是有人想污衊自己的弟子。

    「呵呵，若是只有一人兩人或許倒也罷了，可看看這些彈劾的奏摺吧，從大名府到松江府，我大明開國百年，本官還從未見過像他這般，被這麼多上任途中地方官彈劾的呢！」那些和劉健有矛盾的官員當場反駁。

    劉健一時語塞，其它人乘勝追擊，開始追究劉健識人不明的責任來，朝堂上吵成一團。

    直到朱祐樘發話，才讓他們安靜下來，劉健是朱祐樘的老師，肯定要給幾分面子，但戴宗儒的事情又不能不查，於是朱祐橖下旨，派遣欽差趕緊去這些地方查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