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八卦哥旁,易風坦然落座,順手拎起桌上酒壺,「咕嘟咕嘟」灌幾口,之後,夾起一顆五香花生,掰開,把那花生米松松垮垮地塞入口中。
八卦哥一反常態的不予理睬。他正在抹淚,被演出的精彩劇目感動的潸然淚下了。台上演的是《西廂記》,連續戲,一套一套的演出。八卦哥是這裡的常客,每套都不會落下。
「老易,你的手絹兒。」易風沒言語,八卦哥抽泣著,向他伸手。
易風剝開一顆花生,把花生米再次松松垮垮拋入口中,然後掏出自己手絹兒放到他手上。
八卦哥看也不看就用手絹擦淚,可擦著擦著,感覺有異,就掃了手絹一眼,黑乎乎的手絹上,黏黏糊糊。
「老易,你這手絹是誰給的?不是我給你那一塊了?」八卦哥疑惑發問。
「是你那一塊。」易風隨意而答。
「可是,我給你的分明是白色絲綢手絹啊!」
「就是那塊。」
「咋這麼黑?還黏黏糊糊?」
「呵呵,從沒洗過,還擤鼻涕用。」
「大哥,你好噁心!」
八卦哥急忙把它拋棄在地,再度拿起自己那濕漉漉的手絹,繼續擦淚。
「小川,唉,哥我就不明白,你哭個毛?」易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口氣,「你整日泡在這裡,難道不考狀元了?」
「老易,弟弟我天資聰慧,過目不忘,我已經中了一元,就等著弟弟我連中三元吧。」八卦哥一邊答言,一邊目不轉睛地盯著台上。
八卦哥,大號「寧一川」,雖然才十八歲,卻是他家鄉去年鄉試桂榜第一名,解元。只是,在這年的京師春闈中,他名落孫山。
其他落榜的考生,要麼專心致志攻讀詩書,要麼一邊當私塾先生一邊攻讀詩書,以備下次再戰。可是,他卻整日泡在玫瑰坊內,除了睡覺,就是看戲。
在玫瑰坊也有個好處,就是能聽聞許許多多的坊間之事。由於他長居於此,就對很多八卦消息了如指掌。很快,大家忘記了他的舉人身份,只知他是「八卦哥」。
之前,易風獲悉的蛤蟆莊情殺案,就是寧一川所告知。這次,他依然是來探聽消息的。
「苟富貴死了。」易風淡淡而言。
寧一川沒答,只是把手探出。
唉!易風嘆口氣,道:「你這弟弟,不但色,還貪。咱可是好兄弟啊!」
「親歸親,財要分。」寧一川目不轉睛盯著精彩紛呈的《西廂記》,漫不經心回答。
易風在懷中摸了半天,掏出十來文錢,放到他手中。寧一川的爪子依然探在那裡,毫無縮回的意思。
「十文錢一條消息,不是說好的?」易風疑惑。
「苟富貴身價萬貫,他的死,當然也要水漲船高了。」寧一川嘟嘟囔囔。
易風再次在懷中摸,可摸來摸去,兩手空空,無奈長嘆,「先欠著。」
「老易,你都欠弟弟我一屁股債了。」寧一川繼續嘟嘟囔囔。
「很快就能還了。哥我已加入驚雷塢了。」易風安撫他。
聽聞此言,寧一川鮮有的把目光從戲台轉到他的臉上,面帶喜色,道:「老易,你終於如願以償了,既然如此,那就加倍還債!」
易風乾笑著掃一眼他貪婪的嘴臉,點點頭。他的態度讓寧一川很滿意,就繼續把目光凝在戲台之上,然後漠不關心地道出三個字,「查夢夢。」
「夢夢也死了。」易風接上話茬兒。
這話可能驚住了寧一川,因為他再度把目光從戲台凝在易風的臉上,久久無語。之後,目光重回戲台,再也不言。
「一兩銀子。」易風誘惑他。
寧一川沉默不語。
「二兩!」易風追加數目。
寧一川依然沉默,然而,不再哭哭啼啼了,而是雙手急促地掰花生。掰了花生也不吃,就是掰花生。
見狀,易風就繼續追加。加到五十兩時,寧一川終於有反應了。
「老易,你先算一下,共欠弟弟我多少錢。」他盪開話題。
「這次五十兩,以前好像有不到五十文錢。就算是六十兩吧。」易風很慷慨的口氣。
「這樣,你一共欠我一百兩。」寧一川獅子大開口,「現在給我,我帶你見一個人。」
一百兩?易風一怔。呵呵,呵呵,他乾笑數聲,似乎不相信地審視寧一川。
但寧一川面色鄭重,根本不像是開玩笑。
易風明白了,這次他是玩兒真的。之所以如此之言,是因為之前都是玩兒假的,都屬於開玩笑。因為兩人友情非同一般,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
易風第一次見寧一川,是兩個月前。那次,是在京師西郊一個小鎮上。
——寧一川閒得無聊,就去西山遊玩。回來時,在那集鎮打尖兒,偶聞當地大財主的女兒重病,就心血來潮,毛遂自薦要治病。
他家世代為醫。只是到他這一輩,他老爹發誓要讓他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他才沒繼承祖業。可是,老話說的好,「門裡出身,智慧三分。」也就是說,整日耳濡目染,不學也懂一些。況且,他家有祖傳「三針術」,傳男不傳女。就他這麼一個兒子,就早早學會。
三針術,就是三根金針,可以起死回生。
果然,三針下去,那家的小姐便好了一半。又一日,康復了七八分。數日後,便徹底痊癒。而這位舉人小哥,則在大財主家吃穿住拿,還順便與人家大小姐困了幾覺。
結果,那姑娘非要嫁給他。而這舉人小哥卻想褲子一提,拔鳥不認賬。
那大財主是當地一霸,你救人家女兒,人家感謝你,但你毀人家女兒的清白,人家不樂,於是,就把他吊在樹上,逼他就範。
這舉人小哥別看平時慫,可關鍵時刻,不掉鏈子,死活不答應。然後,連續幾日,滴水未進,奄奄一息。
就在此時,易風途徑那裡,救下了他。自此,兩人便成為莫逆之交。
因而,關於欠賬之說,易風一向不放在心上,而寧一川也從未真的討要。至於易風給錢,那是知道他囊中羞澀了。
但這次不同,寧一川開口就是一百兩銀子,易風推測,所見之人肯定與本案有重大關係,或是知情,只有用錢才能撬開對方的口。
然而,他現在也是囊中羞澀。剛成為捕快,俸祿還沒發,即便發了,也遠遠不夠。每月二三兩銀子,還不夠塞牙縫!
「哥我現在是捕快。問話,誰敢不說?」易風想當然的提高自己身份。
寧一川瞟他一眼,「大哥,我是舉人,舉人中的解元,一百兩銀子,還是友情價。你一個捕快?嗤!連腰牌都沒有,即便有,人家也不鳥你!對了,見面後切記不要提你公門身份,否則,莫說一百兩,一千兩都得不到半句話。」
易風知曉他所言為真,有些人性情怪異,忌憚與公門之人打交道。既然如此,那就必須使錢了,老話說的好,「有錢能使鬼推磨」。可問題是,自己從哪兒找一百兩銀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