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
劉貴妃帶著小皇子來寶慈殿向太后請安,等小黃門把行完禮的小皇子帶出去玩,劉貴妃開始眉飛色舞地向太后複述今天朝堂上的事。
等她說完,太后笑道:「水滿則溢,月滿則虧!他們得了高位還不知收斂,橫行霸道、枉顧倫法,自然是要消磨掉皇帝的耐心的。」
「大娘娘,還有件有趣的事兒,今天沈國舅和顧侯被罵得如此難聽,桓王卻縮在一旁一聲不吭。都說他們三位一體、同成一黨,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他們一出事,桓王就明哲保身、緘口不言,你說他這樣的品性,怎麼能得朝臣的擁戴?」
太后:「還是太年輕,也是他背後沒人教他。」
劉貴妃:「不錯,要是背後有太后這樣的高人指點,那小子也不至於出醜成這樣。可惜,他們母子都不懂太后大娘娘的好,對大娘娘陽奉陰違,這都是他們的報應!陛下如今厭棄了沈國舅和桓王,怕是離廢后也不遠了吧?」
她說得如此振奮,仿佛頭上已經戴上后冠。
太后卻是沒有接她的話,提起另外一個話題:「我這個人啊老了,就喜歡孩子們在跟前,熱鬧。」
劉貴妃以為太后是要諷刺桓王少在她跟前侍奉,連聲贊同道:「是說呀,太后大娘娘辛苦了一輩子,輔助先帝創下如此盛世,到了這把年紀,本應兒孫繞膝的。大娘娘您放心,我和永兒都是向著您的,坤寧宮的母子不知道您的好,我們母子還不知嗎?當初要不是您給永兒找來那幾個乳母大娘娘,兒媳永遠記得您的恩德。」
太后笑著點頭:「我知道你是個孝順的。我就是想啊,你每天帶著永兒這麼來回地跑,累得很,永兒也日漸大了,我想著該教他些真本事了。不如,你把永兒放在我宮裡養著吧?」
劉貴妃臉上的笑容凝固住。
太后:「一來,你清閒了,也有時間多陪陪皇帝,免得總讓他去別人屋裡呆著;二來嗎,我屋裡也熱鬧些,讓我嘗嘗膝下承歡的滋味兒,就算是你孝敬我了。」
劉貴妃的眼眶迅速濕潤。
她知道此時應該繃住表情的,可她控制不住。
孩子都沒斷奶,怎麼就要學什麼真本事了?
太后看她似哭似笑,忙道:「哎喲,哎喲哎喲,瞧把這孩子給嚇的。哎呀,我就是一個想法,這不是得先問過你的意見嗎?快快,來人,把我釀的桃花酒拿來,給你們貴妃娘娘壓壓驚。」
劉貴妃連喝了三杯。
等離開寶慈殿回到自己寢宮,她又哭著喝了許多酒。從天明到日落,劉貴妃哭得雙目紅腫、嗓音乾澀,直到月亮終於高懸頭頂,她愣愣地望著月亮出神:「月滿則虧,月虧則盈。」
眼前暫時的分離和隱忍若能換來日後長久的榮華富貴,那何不放手一搏呢?
她最後飲下一杯酒,狠狠將金杯摔在地上,而後走向小皇子的房間,一把抱起剛入睡的孩子,急匆匆往太后寢宮行去。
太后還沒睡,內官一進門稟報,劉貴妃就被請進去了。
太后著著裡衣見她,顯得很不見外。
劉貴妃跪倒磕頭,道:「臣妾見識淺薄,怕教導不好皇嗣,想請大娘娘幫臣妾照顧永兒,讓他得到大娘娘的悉心教導。」
太后笑哈哈地:「好好好!劉貴妃真是識大體、有遠見!哀家一定替你把孩子照顧好,讓他成為這天底下最尊貴的皇子。」
這話說得意味深長,劉貴妃哭著拜倒:「多謝大娘娘!」
太后:「桓王有國舅為他撐著,我們永兒也不能少了他母家的支持。我聽說你姐夫也能帶兵打仗?」
劉貴妃的心瞬間漏跳半拍:「是是,臣妾的姐姐這兩天還來同我說,姐夫想做殿前都指揮使只是奴婢人微言輕,陛下又少來我宮裡」
太后笑道:「那是從前,顧廷燁占著坑,皇帝又要倚靠他,自然撼動不了。如今,顧廷燁和沈從興都被關起來了,殿前都指揮使關乎皇帝的生死安危,自然要放在自己人手裡。你姐夫就是個很好的人選嘛!」
劉貴妃:「大娘娘果真能辦到?」
太后:「你當我幾十年的皇后是白乾的?這便當是我給永兒的一份禮吧!」
劉貴妃終於露出由衷的喜悅:「臣妾謝過大娘娘!」
齊府。
齊衡在家急匆匆地走來走去,平寧郡主呵斥道:「早先就叫你別同沈國舅那人來往,你還非得天天跟著他去什麼廣雲台,如今,他們被關了,你就消停些,別再去給官家找不痛快了!」
申和珍也在一旁勸:「我聽父親說,官家看起來是厭棄了沈家和顧家人。官人,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如今形勢變幻莫測,你還是別在這通渾水裡攪合了。」
齊衡:「那怎麼行!難道我要看著別人冤枉死他們,卻什麼都不做嗎?」
平寧郡主:「你要做什麼?你能做什麼!你如今不過區區五品官身,前路漫漫,還有多少道檻要過?你為了顧家和沈家那兩個,打算不要自己的前途了嗎?你想過我和你父親,想過你娘子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嗎?」
齊衡:「母親!若明知官家被奸佞蒙蔽卻裝聾作啞,那我還有什麼臉面去教導未出世的孩子?再說,這孩子也是明蘭和盛老太太幫我們得來的,難道我們要恩將仇報,眼見著二叔被人冤枉死嗎!」
母子夫妻三人正吵得不可開交,外頭人來報顧侯娘子登門。
平寧郡主與申和珍對視一眼,忙一前一後去前廳待客,齊衡想也不想地也跟上前去。
待見得明蘭,齊家人都暗暗吃驚。
她眼睛紅腫,臉色憔悴,全然沒有往日可人嬌俏的模樣,明顯是大哭過。
兩家人行罷禮,明蘭對齊衡道:「我聽聞小齊大人在朝上為我夫君直言進諫,明蘭替全家深謝大人!」說著,又行一禮。
齊衡回禮:「六妹妹,你別這麼說,我我什麼都沒幫上」
明蘭垂眸嘆息:「我聽說,這次朝議,桓王殿下一言不發?」
齊衡愣了愣,他全程都沒注意這件事,現在想來,還真是如此,道:「對啊,按說桓王殿下最是倚重二叔和國舅,怎麼這次居然一句話不說?」
明蘭點點頭:「所以,連桓王殿下都不敢爭辯,小齊大人就別枉費精力了。」
齊衡更懵了:「這是何意?」
明蘭:「官家怕是已經厭棄了我官人。」
申和珍在旁暗自點頭——這跟她父親所說的是一樣的。
齊衡:「怎麼會?二叔從潛邸一路護送官家登基,為官家幾次出生入死,官家又怎麼會這麼快厭棄他?」
明蘭:「要怪就怪我我官人每次出京回來都先回家來看我,一聽說我有什麼頭疼腦熱就不去上朝,天長日久的,官家能不厭棄他才怪」
齊衡:「可可以前從來沒見官家為此動怒過啊!」
明蘭:「官家面上不動怒,私底下沒少去皇后宮裡罵。你知道的,皇后娘娘待我親厚些,有事都會潛人來告知我。這些時間,官家日日都在罵我官人,我也幾次勸官人要改,可他可他帶兵慣了,那骨子直魯改不了,說他他還越不服天長日久的,官家就算對他有再深厚的情誼也得消磨。哎,一切都是命數!小公爺,您是諄諄君子,可這件事非外力所能及,我替我家官人謝過你的仗義,但從此以後,還望你別再為他出頭了,官家官家他不會聽的」
明蘭沒說多久話就走了,申和珍攙扶著她直送到街口才回。
等再入內廳,齊衡和平寧郡主都沉默著不說話。
申和珍咳嗽了一下,道:「顧侯娘子人美心善,就是,哎,際遇坎坷。」
平寧郡主點點頭:「眼下這般形勢,她還能上門來與我們說實話,確實當得一個『義』字。」
齊衡怒道:「她一介婦人尚知仁義,我堂堂七尺男兒,難道難道就要當個縮頭烏龜嗎?」
申和珍過去扶住他的手:「官人,施行仁義有千萬種方法,從今往後明蘭怕是要遇到許多困難,我們一力扶持她便是。」
平寧郡主也說:「沒錯,從今往後不管怎麼樣,我們齊家都認他們夫婦這門親。」
揚州,白家老宅。
顧家五嬸站在白大郎榻前:「你就是顧廷燁的表兄?」
白大郎正睡著呢,冷不丁窗前出現一人,嚇一跳,再細看幾眼,覺察這個婦人衣著不俗,便耐著性子問:「您是哪位?」
顧家五嬸:「你不用管我是誰,我只問你,想不想要顧廷燁的性命?」
白大郎一聽,頓時了悟:「你該不會又是顧家人吧?上回來的那個胖女人也是這麼同我說的,要我派人去江寧刺殺顧廷燁,結果呢?人沒殺到,老子差點兒被顧廷燁派來的人打死!你們顧家人愛怎麼爭怎麼爭,這回,打死我我也不參合!來人,把她給我趕出去!」他說的胖女人就是顧家四嬸,上次在江寧刺殺顧廷燁的事情就是四嬸攛掇白大郎動手的。
顧家五嬸:「顧二手上有著白家的巨萬家產,江南鹽行頭一名。大郎你圖謀了一世,現下機會都送到跟前了,沒想到居然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
白大郎怒道:「那我也得有命才行啊!老子這條腿如今還痛著,就是顧廷燁那小子派人給揍的。」顧廷燁查明江寧刺殺的幕後主使,便也如法炮製,派了一夥黑衣人痛揍了白大郎一頓,算是一報還一報。
顧家五嬸:「如今顧廷燁逼死親兄、禁錮生父的罪名已經坐實,推脫是推脫不得的了。大郎,你的命怎麼這麼好,一條別人家的人命就換來你的百萬家產,這豈不是上天白給你的富貴?」
白大郎終於從床上坐起,興奮道:「他殺人了?」
顧家五嬸:「殺的還不是一般人,是殺他的親兄弟!」
白大郎頓時精神百倍,對下人吩咐道:「收拾行李,備車!」
顧家五嬸:「不必麻煩,我們顧家的車已經備好,就在外頭等著呢。勁馬軟廂,大郎,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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