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從興來到外廳。
此時,參加詩會的人都已經散去,僕婢們正在收拾,外廳有點狼藉。
廣雲台的老鴇親自來要人,見到沈從興,彬彬有禮道:「國舅爺萬福!」
沈從興抬手:「不必多禮,媽媽來我府上有何貴幹?」
見對方明知故問,廣雲台的老鴇笑道:「國舅爺怕不是忘了,我的女兒洛蘇蘇正在你府上呢。這天都黑了,我來接我女兒回去。」
沈從興皺眉:「人不是走了?」
老鴇:「呃走了?」
沈從興:「是啊,詩會散了就回了呀。」
老鴇:「可我家的馬車還在你府外呢,我家車夫說沒見過我女兒出去啊。」
沈從興:「這可是怪事!莫不是蘇蘇姑娘跟著哪家俊俏郎君跑了?」
老鴇一下子想到齊衡!
可轉念一想,她出門前才又搬出劉員外警告過蘇蘇,這丫頭應該沒那麼大的膽子敢跟著齊衡跑吧?
她不自信道:「這這麼大個人,就算是哪家公子看上,也不好黑不提白不提地就把人帶回家裡吧」
沈從興一聳肩:「這我就不知道了。都是年輕人嘛,什麼情況都是有可能的。這樣,我派些人手陪著媽媽,一起去其他地方找找?」
老鴇狐疑地看著沈從興:「真不在您府上?」
沈從興:「真的不在!我堂堂一個大將軍,還是國舅,要真是看上你女兒,我直接把她給贖了不就行了,何必搞這齣?」
想想也是,堂堂國舅爺,何必賠上名聲去搶一個花魁?
可人終究是從國舅府上丟的,她與其挨家挨戶去找,不如直接問沈從興要人。
老鴇朝沈從興再行一禮,道:「既然如此,國舅爺不如直接派人幫奴出去找吧!聽說今日府上貴客雲集,奴一屆女流,又有年紀了,跑不動那麼多門檻。國舅爺手下人才濟濟,又都是軍爺,你們幫奴去找人,總好過奴自己沒頭蒼蠅似的瞎撞。」
沈從興點點頭:「媽媽說得不錯,既然如此,那我便派人出去找。您不如先回廣雲台,等找到人了,我就送回去給你。」
老鴇搖頭抹淚:「不,奴還是在府上等吧,就這麼回去可沒辦法跟東家交代啊!」
沈從興點點頭:「也對,那我便派人給你收拾一間屋子,你去裡頭呆著,有消息我讓人去報你。」
老鴇:「不!奴就待在這裡,哪都不去!」
沈從興幾次勸說她都不走,只好任她在廳堂里坐著。
前頭院子裡呼啦啦一幫人往街上散開,鬧得聲勢浩大。沒人發現有一小撮散進巷子裡就不見蹤影,再出現時已經喬裝改扮,去廣雲台附近蹲點了。
沈從興以陪妻子為由,留老鴇一人在廳中獨坐。找人的軍士進進出出,像模像樣地給老鴇匯報進展——沒有進展。
老鴇越等越急,待到二更天,終於坐不住,在將軍府里大鬧:「我要去報官!」
沈從興事先吩咐過,老鴇來去自由,所以沒人攔著她。
老鴇哭哭啼啼地出門坐車,去找幾位東家哭訴國舅府弄丟洛蘇蘇。
第二天,更多人來到國舅府門口要人,沈從興巋然不動,仍然表示洛蘇蘇是跟其他人跑的。
事情持續發酵,終於是鬧到開封府,廣雲台一直訴狀遞了上去,要沈從興無論如何給個交代。
沈從興發揮出驚人的混不吝作派,咬定人不是自己弄丟的,府衙也拿他沒辦法,於是事情進一步呈到了御前。
皇帝指著彈劾沈從興的一大摞摺子,怒罵:「他想幹什麼?明目張胆地劫掠一個花魁,他是真當這天下是他們姓沈的嗎?」
李內官在旁安慰道:「官家別動怒,氣壞了身子可不值當!國舅爺約莫是在邊疆帶兵慣了,所以行事作派是放浪了點。」
「呵呵,放浪了點?他那是放浪了一點嗎?他簡直目無王法!他跟顧廷燁,一個賽一個的跋扈,通通不把朕放在眼裡!」
「說到顧侯,奴婢聽說,他昨兒個已經回京了,怎麼今天沒見他來向陛下請安?」
「什麼?他昨天就回來了?」
「是啊,奴婢也是偶然知道的,聽說他給盛娘子帶回一車子江南特產,一路上可惹眼了。」
皇帝沉默許久,突然把桌面上的東西全都掃落在地,叮鈴哐啷的響聲中,皇帝暴呵:「亂臣賊子!全都是亂臣賊子!」
次日早朝,諫院的人一出口就先朝沈從興開炮,說他目無王法、私占民女。
沈從興:「皇上,臣是冤枉的。那個洛蘇蘇,我請她來家裡不過是為了詩會助興,詩會一結束她就走了,臣根本不知道她去哪裡。」
「胡說!參加詩會的好幾名士子都說洛蘇蘇中場離開後就不知所蹤,分明就是你把人給擄走了!」
沈從興抬頭回頭看向那位紅袍子諫官,問:「你哪隻眼睛看我把人擄走的?」
紅袍諫官慷慨激昂:「人在你府上丟的,不是你擄走能是誰擄走?你仗著自己是國舅的身份,隨意擄掠民女,你眼裡還有王法嗎?」
「呵呵,民女?哪家民女會賣身去廣雲台做花魁?你家嗎?」
「有辱斯文!」那個紅袍諫官氣得跳腳,「你簡直有辱斯文!」
朝臣們紛紛側目,皇帝也罵:「住口!當這裡是街頭市集嗎?堂堂命官,如潑婦般污言穢語!」
沈從興老老實實躬身道:「是那位大人先污言穢語糟踐我。」
顧廷燁出列道:「官家,沈大人多冤枉啊!那花魁賣身去的是廣雲台,又不是沈大人家,她來去自如,沈大人哪裡能管她去了哪?」
皇帝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又有一名諫官站出來,道:「臣也有本要奏,臣要彈劾寧遠侯顧廷燁忤逆不孝、不經尊長。」
有人站出來替顧廷燁擋道:「現在在說沈國舅的事呢,怎麼又扯到顧侯?」
皇帝拜拜手:「讓他說。」
那名諫官繼續道:「顧侯把家中五旬老父一人丟在山裡,派了一圈的護院圍著,也不讓老大人和其他人見面。臣聽聞後特地去拜訪,結果竟然真被那些護院給趕走了!他這是禁錮生父,大大的忤逆啊!」
皇帝愣愣看向顧廷燁:「真有此事?」
顧廷燁:「陛下,臣的老父身子骨不好,受不得激、又和臣多有誤會,當初我大哥哥亡故,臨走前特地囑咐我要瞞著父親,故而我才讓他去城外莊子裡休養。實在是無奈之舉,並非禁錮。」
皇帝:「那你派人圍著他做什麼?有人陪他說話不好嗎?」
顧廷燁:「官家,您有所不知,之前之前有人引了個女刺客去我父親跟前,說那是是您身邊李內官的侄女,要給她尋姻緣。我父親年老昏聵,就真的替我納了這個女子,結果這個女子來到我家差點行刺成功,要不是我回家及時,我娘子怕已經慘遭毒手!」
李內官當即跪下:「冤枉啊官家!奴婢從來沒有什麼侄女!奴婢侍奉先帝那麼多年,家裡是什麼情況,宮裡上下無人不知啊!」
顧廷燁:「宮裡無人不知,可外人哪裡能知?我父親就是因為不知道所以才遭了賊人的道,所以,我更加不能隨便讓人接近他!」
皇帝:「能讓你父親幫你納妾的,也不會是隨便什麼人吧?你說說看,究竟是誰人引了刺客要去殺你?」
站在隊列里的王世平用餘光看向顧廷燁。
之前王老太太和明蘭已經達成協定,互相不再出招,也不再把從前的事情翻出來噁心對方。此時顧廷燁如果供出王家,那就是破壞了這個協定,那麼王家也會把王若弗殺害親夫等等醜事都掀出來,大家一起完蛋。
顧廷燁在地上頓了頓,道:「臣臣不知道!」
眾人譁然。
皇帝氣笑了:「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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