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南華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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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文雖然不像修武那般修煉到極致之後可以飛天遁地，隨心所欲，卻也可以成就一生的榮華富貴，那些因為種種原因而未能投身武道之人，很自然的便會步入讀書做官一途。

    畢竟人生在世，追求的不過是「才色」二字而已。

    基於這種似乎看透了人生本質卻又有些以偏概全的想法，很多人毅然地踏上了修文之路。

    葉秋雖然對讀書做官的套路興趣乏缺，不過眼下的情形卻也容不得他不去南華學院進修文事。畢竟蕭妃萱盜寶遠遁之事影響過大，自己若不暫避風頭，非得被那些別有用心的葉氏族人生吞活剝不可。進入南華學院修習文法顯然是一個掩人耳目，贊避是非之地的不錯選擇。

    南華學院文武兼修，除了招收修武者成為他們的學員之外，還額外招收一些喜歡讀書的才子才女們進入學院深造，即所謂的南華書院。

    南華書院隸屬南華學院，是南華學院在文教方面的分支。

    雖然修文也可以裂土封侯，封妻蔭子，但相比之下，這個世界的人們相對崇尚武力，所以儘管同為南華學院的學生，武修學院的學生的地位自然要高上許多，招收條件也相對嚴格苛刻許多，可以說是非天才不得入院，相對而言，文修學院便寬鬆了不少。

    葉萱是南華學院的核心弟子，小小年紀便已成功進階為一名武者，並且達到了黃級中期的修為，是南華學院各大導師心目中當之無愧的天之嬌女，前途不可限量。若論天賦，比之葉秋名義上的妻子蕭妃暄也不遑多讓。此番葉秋能夠進入南華書院修習文事，顯然是她的功勞。

    二人各帶著幾個包裹進了車廂，葉萱想起帝都市井之間的一些傳聞，心中頓時就有了幾分黯然，看著葉秋輕柔而認真地寬慰道：「嫂子那個女人雖然犯了錯，但哥哥卻是無辜之人，所以你完全沒有必要自責」

    她攏了攏鬢角的碎發，羊脂般的小臉忽然變得肅然起來，繼續說道：「希望你振作起來，縱使家族拋棄了你，你也要努力做最好的自己。」

    微微掀了掀唇角，葉秋抬起頭認真地看了她一眼，許久之後，溫和而鄭重地說道：「謝謝。」

    自從父母相繼離開自己以後，這個世界唯一與他有關聯的人，便是眼前的這個小族妹，或者說，還有蕭妃暄。

    葉萱幼時膽子小的可憐，只要天色稍暗便嚇得不敢出門。有一次葉家老爺子過壽大開筵席，葉秋隨意的吃喝了一陣後，忽然看到一個小女孩雙腿併攏，兩隻小手捏著衣角不停的搓揉，白皙的小臉紅彤彤的，怯怯的眼神中帶著一抹求助的色彩，她的父母卻不在她身旁。

    「這小女孩兒應該是想撒尿，估計現在已經快憋不住了。」

    葉秋當即就明白了她的心思，走過去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想放水就快去啊，小心憋壞身體。」

    小女孩想了半天才想明白「放水」應該就是撒尿的文雅說法，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拽了拽葉秋的衣角，羞澀的道：「我怕黑，你可以和我一起去麼？」

    舉手之勞，葉秋自然願意幫忙。

    於是，兩位小朋友相繼走出壽宴大廳，一前一後的走到一座假山後面放水去了。

    可能葉萱心裡覺得是葉秋哥哥在關鍵時刻拯救了自己，所以從此以後，二人的關係就非常密切，直到兩年前她被葉蒼穹送到南華學院求學才不得不中斷了與葉秋的來往。

    看著坐在自己身邊吐氣如蘭的葉萱，葉秋心裡有些溫馨，同時也有幾分感慨：「這就是一泡尿撒出來的友誼啊。」

    如果說葉萱帶給葉秋的是一種溫馨的感覺，那麼蕭妃暄便顯得淡漠了許多。

    葉青雲在世時，曾與其好友蕭布衣訂下的一門親事，這門親事被他們定下後，葉秋和蕭妃暄便成了名義上的未婚夫妻。為了葉秋日後能有一個好妻子，葉青雲犧牲了一柄無堅不摧的寶劍，而那個同樣嗜武成痴的蕭布衣，居然為了一把利刃而將女兒蕭妃暄推給了葉秋，在兩位當事人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歷史性的一刻就被這麼輕易的被決定了。

    蕭布衣的父親蕭逸塵聽說這件事後非常震怒，將兒子叫到書房罵了個狗血噴頭，並命其立即將寶劍退還葉青雲，進而取消這門婚約。

    蕭布衣唯唯諾諾，卻拿著寶劍愛不釋手蕭逸塵看到他那副痴癲的樣子心裡就不由得來氣，不過卻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在他看來，此等婚約之事只是一句戲言，若是將來葉家小子配得上自家孫女，他自然樂見其成，反之若是到時葉秋配不上蕭妃萱，他是說什麼也不會讓自己的孫女嫁給一個廢物的。

    不久之後，葉青云為國殉職的消息傳回帝都，蕭逸塵哀嘆之餘，悔婚之心更為迫切，不過當時葉家上下一片縞素，若是冒然派人前去提及悔婚之事，必會被葉家上下視之為挑釁，公然撕毀婚約極為不智，因此便耽擱了下來。

    其後數年間，不知是出於何種緣由，蕭逸塵卻像是忘了此事一般，始終都沒有上門提及悔婚之事，儘管葉秋這些年來始終未能成功進階為一名武者，成為了蕭家家主眼中名副其實的廢物。

    三年前的某一天，蕭家家主蕭逸塵忽然帶著蕭妃暄悄悄的找到了葉家家主葉蒼穹，重提當年舊事，並表示為了培養蕭妃暄與葉秋的感情，決定先讓自己的孫女在葉府閒居一段時間，待到二人過了十七歲便讓他們完婚。

    葉蒼穹很爽快的便答應了下來。

    於是，蕭妃暄搬進了葉秋的小院，二人一住就是三年。

    這件事做得非常低調，除了蕭、葉兩家的家主和當事人本身外，知道這件事的人物絕對不會超過一手之數。

    令人拍案叫絕的是，葉秋和蕭妃暄雖然同在一個院子裡共處了三年，但他們向來都是各行其事，二人幾乎從未主動和對方說過一句話，對於很多性情跳脫的少年男女來說，這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蹟，一個「另類」的奇蹟。

    當然，聰明的人始終相信，天上不會無緣無故的掉餡餅，即便掉，也不會憑白無故的砸到自己頭上。

    葉秋心裡一直清楚，以自己的實力和名聲，蕭逸塵斷然不會心甘情願的將驚才艷艷的蕭妃暄送到葉府和自己共處一院，此舉必然有所圖謀，只是他當時一心想著早日開啟金色小塔，沒心情搭理這些罷了。

    事情果然不出葉秋所料，三年後成婚的夜裡，蕭妃暄盜走了無極珠和金蟬果，然後遠遁而去，自己這個名義上的新郎官也因此而大受牽連。

    緩緩地收回思緒，葉秋面色如常，漆黑的雙眸深處，始終是一片古井不波，平淡如一彎深不見底的幽潭，但微微下彎的嘴角，卻似乎在訴說著某種不屑和嘲諷。

    如果心裡沒病，任誰也不會心甘情願的承受因新婚妻子盜寶遠遁而帶來的屈辱，哪怕他並不愛蕭妃萱。

    雖然他與蕭妃萱談不上感情深厚，但不可否認的是，蕭妃萱最終的做法的確令他陷入了一種極為尷尬的境地，甚至可以說是深深的傷害了他。

    姑且不說蕭妃萱新婚之夜盜寶遠遁之事對帝都葉家所帶來的負面影響，單是從葉秋的角度上來說，被自己的新婚妻子如此戲弄拋棄，作為堂堂七尺男兒的尊嚴豈非蕩然無存？儘管他的心智遠比這個年齡段的那些世家公子們成熟，但作為一個有血有肉的男人，面子上還是多少會有些下不來台的感覺，最為重要的是，經此一事，他已被推倒了風口浪尖上，那些原本沒有藉口對他動手的葉氏族人，終於等到了一個莫大的機會。

    葉家是帝都實力最為強大的宗族之一，因此葉家家主之位一直都是族中野心家們的競相爭逐之所在，葉秋雖然不被他們看在眼裡，但他畢竟是帝都葉家目前唯一的嫡系子孫，單憑這一點，他們就有理由對他動手。

    按照葉氏宗族的族規，家主之位必須由葉家的嫡系子孫繼任，只有嫡系子孫全部死亡或者才能不足以服眾之時，其他的旁系子孫才有機會成為葉氏宗族的真正掌舵之人。

    新一代的葉氏子弟雖然不少，但卻都只是出身於葉家的旁支，因此葉秋這個唯一的嫡系子孫，便成了他們長久以來的一塊心病。

    不過現在，機會終於來了。

    雖然在葉蒼穹眼皮子低下無人敢輕易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但至少可以逼他遠遠的滾出帝都，今生再也沒有機會回來。

    就算不能殺了那個廢物少爺，也要讓他遠遠的流落他鄉才好。

    這就是族中那些野心家們對葉秋這個目前帝都葉家唯一一個小字輩嫡系子孫的真實心態，當然，如有必要，他們會毫不猶豫的殺了葉秋，反正後者此刻已經被帝都葉家除名，即便日後殺了他，也不會因此而受到族規的懲治的。

    葉秋目光微微一凝，心中明白自己此時的處境，已是步步荊棘，坎坷叢生，務必要小心提防一些才好。

    不過該來的終歸會來，他葉秋自然不會因此而畏縮不前。

    南華城距帝都數千里之遙，葉秋與葉萱這一去至少得在路上耽誤十天左右的時間，二人關係極好，一路說說笑笑的倒也不覺得寂寞。

    當然，所謂的說說笑笑，也是葉萱一個人在說在笑，葉秋只是靜靜的聽著，聽著少女口中那些不知從何處聽來的趣事，偶爾也會抬起頭來對著眼前的少女溫和一笑。每當他笑的時候，少女那剪水般的眸子裡便會隱隱泛起一抹如負釋重的光澤。

    那種光澤，居然讓葉秋看得有些心疼。

    「這小丫頭顯然是怕我陷入蕭妃萱盜寶逃婚的悲慟之中不能自拔，所以才變著法子的說些趣事來分散我的注意力，卻不知蕭妃萱在我葉秋眼裡根本無足輕重，她還沒有資格給我帶來任何傷害不過，拿了我的總要給我還回來，吃了我的也要給我吐出來，我葉秋雖不是什麼十惡不赦之人，卻也不是任誰都可以輕易揉捏的」

    微微彎起弧度的嘴角，帶著專注神色的漆黑雙瞳，無一不在釋放著葉秋對車廂中裊裊語聲的關注，可是誰又能想到，少年心中這番一閃而過的喃喃自語。

    十日之後，兄妹二人終於順利抵達南華城外。

    望著眼前這座繁華程度絲毫不亞於帝都的莫大城池，葉秋嘴角微微一掀，臉上的神色倒顯得有幾分期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