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真的長眼睛了

    甩了甩頭。

    陳術將這些雜亂的念頭拋開，揉了揉越來越癢的眼睛，上了公車。

    臨到上車的時候，陳術還在想著兩天之後的事。

    冥想室是個好地方，誠然與之前的某個同學所說的那般，在裡面修煉一個小時，足足頂得上在外面苦修三日了。

    這對於陳術來說同樣大有裨益。

    若是沒有冥想室的話，他的身體也無法這麼快便發生變化，時間恐怕起碼要延長三四年。

    再加上這一世父母早早仙逝，他生活本就貧苦，哪裡能夠負擔得起修行資源這種東西，冥想室便是他唯一的資源。

    只是想了半天，他也沒想出什麼主意來。

    只能等待之後看看之後的變化了。

    上了車，找了一處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

    陳術縮了縮外衣，此時他乘坐的是一輛老式的公交車，沒有空調，車裡人擠人，他坐在窗邊用手將霧氣撥開，窗外的情景清晰了不少。

    透過不太清晰的鏡像，映出的是一個面容普通，約莫有十八九歲的少年人，他穿著一件簡單的棉服，面頰凍得通紅。

    但是一雙眼睛卻生得極好，尤其是左眼，清澈見底，猶如一汪清潭，看上去像是一顆寶石一般晶瑩，可此時那雙左眼卻是微微泛紅，這大概是酸癢帶來的後遺症。

    但不管如何，因為那隻眼睛，映的他那張普通的面容也變得出奇的耐看。

    只是雖然看了十年的時間，陳術卻還是總會透過這面容，看到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人——卻是他前世時的模樣。

    甩了甩頭，陳術將這些雜念拋到腦後，畢竟他發過誓，這件事就算是他被日死也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下雨了。」

    有人說。

    陳術抬頭看向天空。

    天色晦暗，空中幾朵閒散的雲也印上了灰濛濛的色彩，有雨絲在空氣中飄落，淋在城市各處，最後匯聚到街道上，沿著排水管道流入地下管道內。

    此時已經是十一月，氣溫降低，一場冬雨不亞於雪上加霜，行人的腳步也變得匆匆起來，可絕大多數人都像是早有準備，撐起了傘。

    自十八年前石口市城中的湖泊化為靈神之後，石口市的降雨量便連年上升，本是一座西北邊陲的小城，現如今也有了幾分塞上江南意味。

    那靈神實力不低，石口市中不少人都與之簽訂了契約，水屬性攻擊手段也是極多。

    只是石口市素來是能源城市，工業與煤炭業發達，這綿綿細雨卻是沒有塞上那般的詩情畫意，反倒是透著一股髒兮兮。

    這兩年已經好了不少，頭幾年的時候雨落在身上便是一個泥點，洗都很難洗掉。

    只是冬天也難熬了不少。

    原本只是乾冷的北方，現如今卻又添上了一份濕冷。

    人類進入神性時代不過是數百年時間，可只是一片湖泊化作的靈神，卻是已經能夠改變一方環境。

    靜靜坐在公車上，眼看著周遭環境逐漸從熱鬧繁榮走向蕭條，整個城市都在向北發展，可陳術家住南郊。

    不多時。

    公車到站。

    陳術下了車，沿著一條道路七拐八拐的，上了兩節樓梯，最終來到了一片舊樓處，勉強能看出一個小區的模樣。

    南郊也曾經繁榮過，當年煤炭業興盛時，因為南郊本就距離幾處礦場近，大多數工人都住在這邊，再加上一些煤老闆不把錢當錢，當時的南郊才是整個石口市的中心。

    只是後來煤炭倒了，隨著來自全國各地的工人們離去，南郊的虛假繁榮徹底被撕開，到現在已經是徹底的沒落下去了。

    畢竟現在的南郊，可是連品茶的地方都沒有了。

    這片舊樓也是如此，住戶都已經沒有幾個，入住率恐怕至多只有三分之一。

    尤其是最近更甚。

    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傳言，說是在小區附近有人曾經見到惡靈的蹤跡，更誇張的說法是有一位獨居老人死在家中，便是因為那惡靈的緣故。

    於是不少人都暫時搬離了此地。

    這種情況下，自然也就說不上什麼物業了。

    不過陳術的這棟樓卻是例外，共五樓的板樓，竟然入住了五戶人。

    陳術家住三樓。

    路過一樓時，門悄然打開了一個縫隙。

    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婆婆從中露出頭來：「小術，放學回來啦？」

    「嗯」

    陳術笑著應聲道：「張奶奶，今天不出去遛彎？」

    「不了。」

    老婆婆臉上堆笑：「要不要上家吃飯？」

    陳術搖搖頭：「不了不了。」

    說著。

    便又上了樓。

    老婆婆眼中光芒閃爍，靜靜又關上了門。

    陳家也算是經歷過起起落落。

    早年的時候，家裡靠著一個生出了靈性的日記本，勉強算是一個神器，依靠著這個開了一間鎮魂事務所，專門為死去亡靈超度淨化，以免滋生出惡靈。

    算是也過得還不錯。

    不過現在嘛，卻也是只剩下這一間略顯簡單的小二居了。

    只是被收拾的很乾淨。

    「哥，你回來了？洗洗手，飯馬上就好啦。」

    從廚房中走出一位看上去初中生模樣的少女，與陳術的面容普通完全不同，陳沁像是完全繼承了父母的優良基因，雖然不過是十五歲，但卻也看得出幾分秀美。

    「你怎麼回來了？」

    陳術皺了皺眉頭：「今天學校放假？」

    陳沁搖搖頭：「學校放半天的假，在學校也沒什麼事，我就回來了。」

    陳術瞥了她一眼，一眼就看出她在撒謊，卻也沒說出話來。

    自從上次兩人通話的時候，陳術當樂子的跟她說了小區附近有惡靈遊蕩的蹤跡之後，她那所學校就開始隔三差五的「放半天假」。

    把陳術後悔的直想抽自己大嘴巴子。

    不單單是面容上，就連天賦上陳沁也與他完全不同，十三歲那年便有一對「筷靈神」在她溝通天地時入樽，之後她又在次元之中溝通到了灶神，並與之簽訂了契約。

    第二年，便有專門的靈廚學院特招。

    靈廚的地位可是絲毫不低，以廚藝飼養靈神，強悍的靈廚，不論是社會地位亦或是自身實力，都不比神師差。

    尤其是陳沁那一雙筷子所化的靈神，一支筷子主掌「味覺」，一支筷子主掌「平衡」，相當的不簡單。

    更不用說，灶神本就屬於位階極高之神，能夠與之簽訂契約本就是極為難得。

    可以說是天選廚娘模板了。

    現在已經是正式神師的等階了，絕對是一位天才。

    要知道整個一中，也不過是只有兩位學生達到了正式神師的等階。

    這都屬於天才行列。

    正式神師雖然不是什麼強悍者，但是也已經是屬於後備游神師了。

    在世界上有這樣一句話：只有成為游神師，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神師。

    達到游神階之後，實力也會迎來一個巨大的上漲期，連同著神師的身軀強度都會迎來變化。

    聽陳沁的老師說，因為她表現突出，魔都那邊的靈廚大學已經在溝通特招的事情了。

    只是這姑娘到現在也沒和他說。

    心裡到底在想什麼陳術自然是一清二楚，無非便是擔心她去了魔都以後，沒有人照顧他。

    他的情況在其他人看起來，的確是屬於需要幫助的人群範圍。

    「唉。」

    陳術心中暗暗嘆了一口氣，所以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可眼下的社會，誰養孩子又不是富養？

    懂事的太早未見的就是好事。

    洗了洗手。

    陳術來到了餐桌上。

    只有三道菜，兩道素菜加一道肉菜，雖然都是最普通的食材，可在陳沁的能力下，卻是硬生生的呈現出一種珍饈之感。

    哪怕是最簡單的大米飯，陳沁蒸出來的也各個晶瑩剔透，看上去極有食慾。

    一看這些菜，陳術就知道，這肯定是溝通借用了一些灶神的能力，這樣的一頓飯，對於現在還沒有達到正式神師境界的陳沁來說，也是不少的消耗。

    而在餐桌一邊，除了陳沁之外。

    還有兩位特殊的存在，一個身上繫著圍裙，約莫十五厘米高低的女娃，還有一個同樣高低，繫著同樣圍裙的男娃。

    兩個小靈神都長得憨態可掬，肉嘟嘟的甚是可愛。

    正是陳沁的屬神，那雙筷靈神，一陰一陽，正對應著筷子。

    此時都正垂涎欲滴的看著桌上的飯菜。

    一靈兩神，這也是陳術一直感慨陳沁天賦之強的原因了。

    陳術對此早已經是見怪不怪了，畢竟真要論起來，他也是看著這對靈神長大的。

    陳沁臉上露笑：「哥，快吃吧。」

    見到她這幅模樣，陳術在嘴角的話又咽下去了。

    菜過五味。

    不得不說，陳沁的手藝絕對是他生平所見第一，一桌子飯菜幾乎都是風捲殘雲的進了陳術的肚子裡，胃部都是暖烘烘的。

    舒舒服服的打了個飽嗝，陳術才是開口道：「圓圓，你的手藝是越來越好了啊。」

    陳沁的乳名。

    「嘿嘿。」

    陳沁笑道，帶上了一些遺憾：「哥你的手藝才是厲害，你上次教我做的那道菜，連我的導師都讚不絕口呢。」

    「要是你能溝通到灶神，哪怕沒有靈神入樽，也絕對會成為特別有名的靈廚！」

    陳術笑著擺了擺手：「和你比還是差點呀。」

    陳沁的話其實也沒有誇張。

    前世的時候他就是小饕一個，不抽菸不喝酒甚至連遊戲都不玩，唯獨好吃。

    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這種天賦好像是被強化了一樣，舌頭對於味道極為敏感，絕大多數的菜，他只要一嘗就能把菜譜還原個七七八八。

    本來他一直以為，自己最終也會走上靈廚的道路。

    結果是沒想到。

    普通人在當下這個社會上生活是很艱難的，各行各業之中，神師的身份無疑是開了掛一樣的。

    別的且不說，在各行各業之中，站在高位的，永遠都是神師。

    普通人也只是能用勤勤懇懇來換取一份收入而已，所以近些年來全國出生人口不斷下滑實際上是有原因的。

    陳術最終還是沒和妹妹談起魔都上學的事，不管怎麼說也是下學期的事情了。

    其實他覺得妹妹還是多慮了。

    就算是自己真是所謂的「天棄之人」，這一世的自己從小就開始好好學習，別的不說，考個差不多的大學還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至於以後，那還真不好說。

    從腦海中拋去亂七八糟的想法，陳術開始關注自己的身體狀況。

    眼睛實在是太癢了。

    從今天從冥想室之中回來到現在，左眼發癢的次數也越來越頻繁，到了現在，更是持續性的不停發癢。

    那是一種猶如有螞蟻在其中鑽一般的感受，酥麻不堪，還伴隨著一些輕微的疼痛感。

    遠遠的超過了任何一次這樣的感受。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話，大概就是【好像在長眼球】。

    相當的不舒服。

    陳術來到鏡子前，細細的端詳著。

    整個左眼此時都是微微泛紅，上面有血絲蔓延，像是熬了好幾個大夜之後一般，除此之外，並看不出什麼異常來。

    只是那種發癢的程度要遠超過以往的任何時候。

    就連平時一直在堅持的晚上冥想時間，陳術這會也覺得有點無法支撐下去了。

    他兩步躺到床上，只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就失去了知覺。

    夜晚。

    陳術好像是做了一場夢，他夢見自己在一片荒漠之中漫無目的行走，在這荒漠上的某個地方，好像是有著什麼東西在吸引著他。

    他也不知道走了有多久，面前突然出現了一道巨大的裂谷，深不見底，他繞過這裂谷；不多時，前面又出現了一座高山，他緩緩攀爬而上，又行出不知道多遠。

    他來到了一處平坦之地。

    那吸引著他的東西就在這裡。

    猛然間，大地震動，土地倒卷而起，仿佛有土龍翻騰，卻是未見煙塵，下一刻，陳術呆愣當地，只見在那土地翻騰之下，卻是露出了一隻眼睛！

    那隻眼睛竟然無比的熟悉。

    還不待陳術細想。

    下一刻。

    一股劇烈的疼痛從身軀之中傳來，將陳術從夢中瞬間驚醒，許是剛剛從夢中醒來，感官都並不靈敏。

    只是眼前卻是蒙上了一層濃濃的血色，他伸手在左眼處一摸，伸到眼前一看——全是血跡。

    除此之外，還有一顆眼球。

    那是一顆人類的眼球。

    並不晶瑩，像是在血泊之中的一灘軟爛的肉。

    陳術腦子尚未反應過來，呆呆坐起身來，看向衣櫃邊的鏡子。

    在那鏡子中，一個相貌普通的少年正呆呆的對視著，左眼眶之中空洞無物，只能見到糾纏扭曲著的肉芽在其中滋生。

    而很快。

    便又以肉眼可以見到的速度，迅速包裹成圈，不多時的片刻，一顆全新的眼球長了出來。

    它在夜裡泛著幽幽光芒，綻放著嶄新的色彩。

    陳術這下反應過來了。

    哦。

    原來，真的長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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