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夜談

    跟著夏浩走了五六分鐘，就再一次到了他家，我這才知道原來我剛剛所在的地方居然離他家這麼近。

    到了他房間，只見他進了門，一屁股坐在床，只愣愣的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你之前不是喝醉了嗎？怎麼還能突然跑出來找我。」我坐在了他的電腦椅上，曲著腿，抱著膝蓋自顧自說道：「那時候看你都快睡著了。」

    或許是被夜風吹過後，他已經醒了許多，不再像是之前那樣發瘋，說話也不那麼飄忽。

    「老班打電話問我你到我家沒有，把我吵醒了……」夏浩抓了抓頭髮，打了個哈欠，「剛剛在外面還不覺得困，一回來就犯困。」

    「先去洗澡吧，一身酒氣，聞著難受。」

    「恩。」他倒是從善如流。

    看著他打開小衣櫃拿了換洗的衣服後飄乎乎的走出去，我隨手將門帶上，然後心思又開始活絡起來。

    要不然拿了行李就跑吧？

    雖然對夏浩有些好感，但是不管怎樣都不想跟他一起睡覺，況且床還這么小，被子也只有一床。

    要是以前的我可能還覺得無所謂，可是吃藥一周了，心理也開始微微的朝女性轉變，或者說，心理開始慢慢的恢復成了幾年前的那種女心。

    可是如果跑了話，夏浩會不會又跑出去找我？雖然距離聚餐已經幾個小時過去了，或許他的醉意確實少了許多，但是他這幅狀態出去找我也太危險了，萬一被車撞了呢？萬一一個沒注意就在街上睡著了呢？

    又是自己一人的情況下，我的行為舉止又開始下意識的有些女性化，緊緊的併攏著雙腿，收著肩膀，低著頭把弄著手機。

    要是走了之後他來找我呢？萬一夏浩跑出去了卻因為醉酒出事，那我一輩子都要活在自責中了。

    才猶豫了幾分鐘，就見夏浩穿了個大褲衩進了門，洗過澡的他髮絲還往下滴水，不過人看上去倒是清醒了很多——明明前幾個小時還醉的吐了一地的。可如今看上去除了臉還有些紅暈，已是找不到他喝過酒的證據了。

    「十一點了，早點睡吧。」他看了眼時間，對我說道。隨即坐在床邊，問我：「你打算睡裡面還是外面？」

    「裡面吧。」

    我睡覺一向不怎麼安穩，雖說不踢被子，但晚上還是會經常翻身，何況這張床本來就小，要是我再睡外面的話，晚上滾下床還好，擠到他懷裡就麻煩了。

    「那我先睡了，你玩吧。」

    夏浩還記得我之前說想玩電腦的事情，雖然那只是我的託詞，可他似乎相信了。

    信了也好，我或許可以玩個通宵，明天一早就走，這樣就不用跟他一起睡覺了。一天不睡也沒什麼的吧？

    看著他躺倒在小床上，不多時便打起輕鼾，而無事可做的我只好托著腮對著電腦隨意的點擊鼠標，壓根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以前上學的時候總想著玩電腦，現在真放假了，卻突然對電腦沒了興致。放假一周，家裡的電腦基本上沒開過幾次機，現在要我對著電腦玩一個晚上，實在有些為難我了。

    勉為其難的打開遊戲玩了幾把後就已經身心俱疲了，看了眼時間都已經凌晨兩點，實在沒有了玩遊戲的心思，只好用雙手托著腮幫子，吊著三角死魚眼盯著電腦桌面，腦袋已經不受控制的耷拉下來，卻又會突然的驚醒。

    如果現在在網吧的話，估計早就在包廂睡著了。

    偷偷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夏浩，或許我能在不吵醒夏浩的情況下躺上床？稍微注意點的話，應該也不會碰到他吧？

    將電腦關機，儘量小心的起身，生怕造成什麼響動吵醒他，剛準備上床，卻突然想起來，我居然忘記吃藥了。

    只好回頭在一片黑暗中找到了自己的手提袋，摸黑打開了藥盒，剛把其中一種藥放進嘴中，卻突然聽到身後有響動。

    「在吃什麼呢？」

    嚇得我整個人都僵住了，冷汗一刻不停的往外冒，甚至感覺心臟都在停了一刻。

    「你怎麼還沒睡。」心虛的咽了一口唾沫，也不回頭，就那麼傻傻的直立著，「晚上在外面風吹太久了，有點感冒。」

    「哦，喝醉了睡的不安穩。」

    即使有了吃藥的藉口，但是還剩下的一種藥卻始終不敢再吃，生怕被他懷疑。如果被他察覺了我是在吃藥的話，那麼他肯定會跟我決裂吧？

    至少當初他在網絡上是這麼對我說的。

    「我打算睡覺了。」

    剛回到床邊，卻又開始猶豫，是不是應該拖了衣服再上床？如果是在自家的話有睡衣倒無所謂，可是在別人家不脫衣服睡覺就太不禮貌了吧？而且之前還經歷了聚餐和ktv沾了一身的菸酒味。

    起碼要脫了長褲吧？

    遲疑著，卻聽夏浩說道。

    「不用脫衣服，反正明天估計也要拿去洗了。」

    「恩。」

    跨過夏浩的身子，躺在了靠在的那邊，第一次和其他男人睡覺真的是格外的緊張，側身面對著牆壁，微微曲起腿，將自己的占地面積儘量縮小。或許是女性心態作怪吧，雖說知道他不可能對我如何，可還是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一趟上這張床，就心跳加速，臉也迅速的發紅。

    一周前的我也許還算是一個正常男人，可吃藥幾天後竟然就這樣接受了自己的女心心理，潛意識裡把自己當做了一個女人。

    明顯的感覺周遭微微的發亮，我意識到是夏浩在玩手機。

    「我怎麼都沒見到你爸爸。」

    為了緩解內心的緊張，我也只好沒話找話。

    「和我媽離婚了，現在在外地。」

    「哦……」

    我好像說錯話了……

    「其實離婚了也好，他一喝酒就喜歡打我媽。」明明我沒有再說話，可是夏浩卻被我的詢問打開了話匣子。「以前我爸都不幹活的，天天就知道賭錢，小時候我媽在工廠上班，賺的錢全給他賭了……」

    「其實我以前很壞的，初中的時候在老家，天天跟人打架，還偷東西，被抓了進了一次警察局，那次我媽拿刀把我臉上劃了一刀，不過現在疤也好了。」

    夏浩這是還醉著吧？為什麼突然跟我說這些？但是作為死黨晚上聊天講心事似乎也還是蠻正常的事情。

    「我挺恨我爸的，如果不是他的話可能我家還挺有錢的，前幾年他賭大了，欠了高利貸，結果把家裡的房子給抵出去了，我媽乾脆就跟他離婚了，帶著我來這裡讀書。」

    他的聲音很低沉，語氣也很平淡，就像是在述說別人的故事一樣。

    「不過也還好，我媽好像準備給我找後爸了，後爸我見過，雖然沒什麼錢，但是起碼會賺錢，好像過幾個月後爸就準備給我們租個好點的房子了。」

    「你是不是哭了……」

    「沒有。」

    可是我很明顯的察覺到了他剛剛說話時的哽咽。

    夏浩這是憋得太久了吧？平時總是見到他笑呵呵無厘頭的模樣，便總是以為他是一個無憂無慮的人。明明和他做了三年的朋友，而我卻連他是個單親家庭都不知道。

    「睡覺吧。」

    「恩。」稍微想了想，「有什麼事情就跟我說，別憋在心裡。」

    「好，你也是。」

    我和他的世界仿佛玻璃般總是容易破碎，與那些脆弱的小事物一般，碎了也就碎了，無可奈何只好收容好碎片將其沉入時光之中。

    至少，有個可以紀念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