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沙鄔的這數個月,花錯總是睡得不安穩,夜裡做著同一個夢——他夢見自己身著一件金色甲衣,站在大雪紛揚的校場上,向將士們喊話。筆神閣 bishenge.com
「爾等皆為我大旻脊樑,如今外敵當前,國家危難,正是我們報國之時,此一戰,吾攜眾人在此立誓,不破蠻族,絕不還朝!」
倏然夢醒,花錯驚起一身冷汗,又是這個夢,每一次都是同一個場景,同一個人,同一句話,可是,自己何時做過這種豪邁之舉?也沒人聽他的啊!花錯無聲哂笑片刻,揉了揉凍得冰冷的臉頰——想來是自己的英雄夢做的太多,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有些魔障了。
「慎行,你醒了麼?」
是澹臺舟在外面叫他。
「來了!」花錯披衣而起,走出帳子,「何事?」
「禹城有賊寇作亂,田將軍帶兵馳援,你可同去?」
「賊寇作亂啊」因著那奇怪的夢境,花錯近日裡十分疲倦,並不太想參與此事,想來一群賊寇,田將軍親自出馬定然手到擒來,於是便拒絕道「我就不去了,近日天氣驟冷,我睏乏得緊,想補個眠。」
澹臺舟沉吟片刻道「其實我倒不是要你去抓賊寇,只是禹城附近會有你感興趣的東西。」
「什麼東西?」
「離禹城最近的一座主城,叫做鳳陽城。」
一百多人的小隊浩浩蕩蕩向禹城趕去,本以為是什麼難對付的惡賊,沒想到只是一群打家劫舍的響馬,眾將深感無趣,打發手下兵士三兩下便將那群賊人捉了起來。
「區區一群響馬,也需要我們大老遠繞道過來幫忙。城主都幹什麼吃的!」
「禹城只是一座屬城,兵力有限,全城上下連帶著城門吏在內也不過幾十人。出了大事還需得報給主城處置,而禹城的主城正是鳳陽城。」
「鳳陽城?那真是巧了!咱們正要去鳳陽城!」花錯奇道,「不過,既然主城就在附近,為何要求到同沙鄔來?」
「南疆四州青,邕,郃,炆,其中邕州正在大旻與十六部接壤處,主城鳳陽更是南疆要塞,兵家必爭之地,從古至今在鳳陽不知經過了大大小小多少戰役。自二十年前鳳陽城毀於戰亂,先皇下旨重建鳳陽城,並改了鳳陽官吏調派制度——普通地方官三年一調任,六年一升遷,鳳陽城卻是一年一調,至今,邕州知州已經換過了二十餘位,此時正趕上新官上任,鳳陽城內亂作一團,實在無心插手這等小事,因而禹城只能捨近求遠,求助於同沙鄔守軍。」
「原來如此!」花錯心中覺得怪異,這樣的要塞之地卻要一年一換州官,可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一年一調,奇怪罷!我同你們講,還有更奇怪的事!」元銘策馬湊上前來,「這二十多年間,鳳陽城大大小小調任的官吏,六品以上的,高達四百人,而這些個大小官員,有那麼幾十人,直接被調到上京,受先皇重用,有一部分,被貶去了更偏遠的地方,眾生不得升遷,還有更多的人」元銘壓低聲音,做了個手勢,「不明不白死在了調任的路上。邕州的大小官吏都清楚,來了此地,就要把腦袋別在腰帶上過活,保不齊哪一天就莫名死了。」
「這麼邪門?」花錯吃驚道,「都是怎麼死的?」
「大部分都是意外——有的人是遇上天災被水淹死,被山石砸死;有的是多半是被山賊響馬截殺,還要將細軟銀錢截個乾淨。有人傳說鳳陽城是被死去的將士們保佑的地方,那些州官做了魚肉百姓的勾當,受了懲罰,下了地獄。可這個說法確實行不通的,越是清官,越是死得快,死得慘。後來,就有人又說是當年死在鳳陽的巫兵亡魂作祟,想要謀害我大旻江山,才殘害官吏,肆意報復。」
「既然如此,為何沒人上報此事?」
「這種怪力鬼神之說,難道還要傳達聖聽?豈不是笑話!」
「那麼,鳳陽的官吏就只能自認倒霉嘍?」
「可不是!」
「可我聽說,願意來鳳陽任職的官員只多不少!」薛照插了一嘴,「既然在此為官皆會死於非命,為何還有許多官員擠破腦袋往鳳陽城來?」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死的人的確多了些,可是還有不死的啊!之前提到這四百多人中有幾十個任滿一年後直接調回京城了不是?那些調任回京之人無不位極人臣,其中有三位曾任先皇的尚書令,還有幾人也是位居三品大員,榮享一生富貴。就連現在那位炙手可熱的曹侍郎——慶國公的大兒子,他也在鳳陽城呆了一年!然後就被調回京城,委以重任。本來,曹瑾瑜是年初接到調令,四月初返回京城,接替他的這位官員本該是任職到來年春天,可誰知這位知州大人貪杯,上個月喝醉了酒掉進荷塘里淹死了,城中無人主事,飛書回京求助,這才就近調了官員上任現下鳳陽城許多事務周轉不開,哪裡有心思去管其它屬城的小事!」
「又是暴斃!竟然還是淹死的?」
眾人更加驚奇,照理來講,南疆從八月中就開始結冰,到了九月份,水面冰層已經結的很厚,這位知州大人究竟是怎樣才能淹死在荷塘里?
鳳陽城怪事頻繁,更是激起了眾人好奇心,當下便快馬加鞭,朝鳳陽城趕去。
剛至城門,遠遠瞧見城門吏正在挨個校對入城者身份,此時正值鳳陽新官上任,為防止有人混水摸魚,藉機滋事,新任知州令各城門嚴格檢查入城者身份,以免動亂。看起來,倒也是個不錯的官。
「可惜了,越是好官,死的越快!」薛照嘆息一聲以示悲哀,花錯一腳蹬在他腿窩處,疼得他眼淚直飆。
「閉上你的狗嘴,再胡言亂語,我給你縫上!」
眾人不再言語,扮作遊俠進入城中。
「六位客官裡面請!」店小二熱情的將幾人迎上二樓,進了雅間,眾人打算在鳳陽歇兩天腳,好好探一探鳳陽的怪異之處。
點了一桌酒菜,花錯照例給了那小二一錠銀子,叫他講一講鳳陽城新奇的故事。
「鳳陽城的故事,那可多了去了,不知道幾位客官想聽什麼樣的故事?」
「方才進城時我瞧見城門處盤查的很嚴,聽聞是換了知州,我可是記得邕州知州剛剛上任幾個月,怎的又換了?」
「客官有所不知,上一位知州林大人已經仙去啦!」
「是得了什麼疾病還是……」
「哪裡是什麼疾病,是個意外。」那小二盤腿坐下,侃侃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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