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切斷聯繫

    當日，南寧全城軍民聽說皇帝連夜跑路的消息之後，軍心民心大嘩，大部民團原地解散，守軍也有數千人脫離崗位，瞿式耜根本無法阻攔，如果現在南寧內部發生火拼，恐怕正好便宜了金城寨的建虜。

    經過一天的折騰之後，除去何騰蛟領兵三千退往太平府之外，城內剩下的近萬守軍和數千民團至少有五千人逃走，瞿式耜收攏人馬之後發現，留下來協助他守城的只有六七千人，即便是這六千多人馬，也是看在瞿式耜主政廣西的餘威上留下來的，至於能堅持多久，瞿式耜自己心裡也沒底。

    早就知道皇帝和朝廷一旦撤退會造成多麼嚴重的後果，但當結果真的擺在瞿式耜面前的時候他還是感到萬分悲哀，一種末世景象籠罩在南寧的上空。不僅僅是軍隊如此，軍隊一旦逃走，可想而知民眾的反應，大批的民眾立刻收拾家當跑路，瞿式耜索性打開城門，願意走的都可以走，從當日開始，往後數日，民眾都是絡繹不絕從南寧逃出，一路往西，前往思明府和太平府二地。

    何騰蛟進入太平府之後，聯合當地衛所兵，勉強組成了五千人的隊伍，一邊整頓防務，一邊收攏從南寧府來的難民，也是焦頭爛額。

    「頭兒，我們要立刻把消息送去崑崙關，南寧發生了這麼大變故，大帥他們在前線太危險了。」

    「嗯，這樣吧，你立刻跟著民眾出城，記住，走小路前往崑崙關。」

    城內，興華軍情報部隊設立的站點隨著民眾和軍隊的出逃也面臨關門的結局。原因很簡單，情報站點一般都是以店面去打掩護的，比如茶館、酒樓、糧店、櫃坊等等，如果一條街上的居民都跑光了，你這個茶館還正常開門，傻子也知道這裡面有問題。所以一般遇到這種情況，情報軍只有兩個選擇，要不然跟著出逃的人群離開南寧，要不然就是關閉站點，然後分散隱蔽在城市角落，繼續搜集情報。

    興華軍的戰士當然都不是孬種，將士們全部選擇留在城內，繼續搜集情報，哪怕是建虜打進城，他們也可以出一份力。所以今日，南寧情報站的隊正派出手下人前往崑崙關送信，告知高衡南寧這邊的情況，讓崑崙關做好準備。

    這一趟，他們只能選擇用士兵去送信，鴿信雖然方便，但只能單向通信，信鴿必須要在某一個地點飼養和訓練，才能形成路線記憶。也就是說，從南寧府帶走的信鴿，可以從其他地點飛回南寧府，但不能從南寧府飛去其他地點。所以崑崙關跟南寧情報站都是用信鴿單向聯繫，如果南寧想要聯繫崑崙關，那就只能派人送信了。

    這段時間，陸濤其實一直在廣西境內，根據高衡的命令，陸濤一直在廣西境內秘密集結情報軍的力量，目前，通過對憑祥州和思明府的滲透，情報軍在幾個地方已經秘密布置了一營人馬，這是一支奇兵，關鍵時候能起到不小的作用，特別是對於敵軍後勤基地和補給線的打擊，將會有奇效。並且陸濤一直關注著南寧的情況，這支部隊已經秘密在秘密運動，至於現在在什麼位置，別說是南寧的情報軍站點，就算是高衡自己也不知道他們在哪裡。

    南寧府的情況當然也被鑾儀衛所掌握，阿昌阿等人簡直喜出望外，沒想到丁魁楚和王坤竟然這麼給力，竟然真的讓小朝廷提前出逃了，這對南寧軍民士氣的打擊無疑是致命的，果然，朝廷一撤，軍心民心渙散，大家都忍不住出城逃走了，瞿式耜只帶著區區幾千人守城，現在就是攻城的最佳時機。

    永曆元年四月初九，金城寨的清軍將領們一合計，以李成棟帶領三千漢軍守城，剩餘近萬人馬全部出動，由拜音圖和阿昌阿帶領，浩浩蕩蕩殺向南寧，一方面是找機會看看能不能拿下南寧府，另一方面也是徹底切斷了南寧和崑崙關的聯繫，讓崑崙關的通信和糧道斷絕。

    崑崙關內，高衡正在巡查醫護營地，跟濟爾哈朗的大戰告一段落，但是興華軍的損失也不小，看起來是一千多人，但是要知道，每一個興華軍戰士的生命都是無比寶貴的，根本不是建虜那種賤命可以相比。

    現在醫護營地中有數百傷員，其中還有不少是重傷員，以現在的醫療條件，能救治多少重傷員還是個未知數，所以高衡這幾天一直在營地中安撫傷兵的情緒。他是主將，不說能做到愛兵如子，但至少要時刻關心戰士們的身體和心理狀態。

    後世那種官兵平等的理念一直刻在高衡的腦子裡，所以在將士們看來，大帥在營地之中是一點架子也沒有的。

    「你啊，好好休息，其他的不要多想。」病床邊，高衡對著一個傷兵說道。這傷兵是個重傷員，在跟清軍的作戰中不幸被披箭射中小腿，近距離的披箭齊射，根本無法躲避，鏟子箭巨大的破壞力將他的小腿直接削斷，只留下一些皮肉相連。不得已，送回來的時候，醫護兵只能做截肢處理，否則，不停出血會影響他的生命。

    失去了一條腿，對於一名戰士的打擊可想而知。此人也不說話，每天只看著他空空的褲管發呆，就連換藥的時候也不喊疼，仿佛整個人的生命力已經被完全剝離。直到高衡來探望，他才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大帥！大帥！我是個廢人，以後我就是個廢人了！我想上前線，大帥，求你讓我上前線吧，我還能放銃，就把我放在陣地上，跟狗日的建虜拼了！」

    啪的一聲，一個清脆的耳光打在了他的臉上，高衡噌的一下站起身來，「混賬！哭哭啼啼的，像個娘們！我們興華軍的戰士都是鐵血漢子，哪一個像你這樣！不就是少了一條腿嗎，怎麼就廢人了，興華軍如今拿下了這麼多的地盤，不斷地充實人口，你們也許還不知道，瓊崖，未來也是我們興華軍的實際控制區，你們要知道，瓊崖可是有百萬人口，興華軍的軍力將會翻一番都不止，我請問，訓練軍隊難道不需要教官嗎？不需要老兵去帶新兵嗎？」

    「這？」傷兵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高衡，不僅是他，在場所有人都是大吃一驚，布局瓊崖的行動，開始只限於興華軍的高層和具體執行任務的軍隊知道，其餘部隊是不知道的，如今，瓊崖行動已經成功，也沒有瞞著大家的必要了，高衡這才對眾人講述。

    「大帥，我。」那傷兵欲言又止。

    高衡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個漢子，就收起自己的眼淚，興華軍軍人，流血不流淚！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養傷，將來回去之後，給新兵做教官，傳授戰場經驗，聽明白了嗎！」

    那漢子猛地在床上坐直了身體，抱拳吼道：「卑職明白了！」

    「報！大帥！南寧情報軍求見！」高衡正準備再勉勵幾句，忽然有衛士進來，說是有南寧府的情報軍帶來了消息，高衡不敢怠慢，跟大家道別，立刻走出了營地。只見一個情報軍戰士風塵僕僕來到高衡面前，抱拳道：「大帥，南寧急件。」隨即將身上的信件遞了出去。

    高衡拆開信件，一目十行看了一遍，眉頭立刻擰在了一起，關鍵時候，永曆帝和小朝廷竟然逃了，這就意味著南明小朝廷直接放棄了南寧，他心裡明白，就光靠瞿式耜手下那些蝦兵蟹將，能不能守住南寧府絕對打個問號，或者說基本上有九成九的把握，南寧守不住。

    問題不在於南寧能不能守住，問題在於南寧一旦丟了，對於興華軍來說形勢將極為被動，等於自己的後路直接被切斷，正面，多鐸的軍隊已經到來，聯合濟爾哈朗的人馬，不低於二十萬，現在背面也出現了清軍，這就麻煩了。

    「你去通知一下，立刻召開戰時會議。」高衡扭頭對身邊一個衛士說道。

    半個時辰之後，高衡、吳榮、阿木、黃昆、范玉、張超等一眾軍艦聚集在了崑崙關的軍衙內，高衡坐在主位，其他人分別落座。高衡將手中的信件遞給眾人，眾人傳閱了一遍，黃昆失聲道：「這，大帥，南寧要完了！」

    阿木是彝人，根本壓不住火氣，一拍桌子噌的一下站起來道：「卵雞樅！就知道這幫人他娘的靠不住，我們在前線浴血奮戰，這幫狗日的竟然逃了，什麼他娘的狗皇帝！這不是拱手把南寧府送給了建虜嗎？果真如此，建虜就可以兩面夾擊我們，太被動了。」

    阿木破口大罵，黃昆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面露尷尬之色，畢竟他現在還是大明的軍將，阿木這麼直白地罵狗皇帝，不是在打他的臉嗎？但實際上，黃昆心裡也非常氣憤，哪有朝廷這麼幹的，前線將士們好不容易對陣建虜取勝，他們倒好，看見一支偏師就跑路了，這對軍心士氣是多大打擊，幸虧鎮守崑崙關的是興華軍將士，不屬於明軍，如果真的是明軍駐紮，估計現在已經崩潰了。

    吳榮卻是低著頭一言不發，高衡看向吳榮，點名道：「吳將軍，怎麼不說話，說說你的看法吧。」

    吳榮抬起頭來，看了看高衡和眾人，抱拳道：「大帥！我倒是沒有什麼看法，但有個事情恐怕大帥和諸位要重視。我是炮兵長官，所以對於彈藥儲備比較敏感，前幾日從左斌手中接收一批物資之後，我軍目前可用的彈藥基數又回到了六個，足以再支撐一場對陣濟爾哈朗的戰鬥。兩日前，多鐸的主力兵馬到了，只不過到現在沒有動作，我想多鐸也一定是在排兵布陣，開戰的時間應該不會太久了。」

    眾人面色凝重，大家都明白吳榮話里的意思，彈藥基數還有六個不假，但外面的清軍可是翻倍了，不僅如此後路還被斷了，這就意味著恐怕往後沒有補給，他們只能靠這六個基數繼續堅守，如果建虜知難而退還好說，可多鐸來了，恐怕事情沒那麼容易，如果彈藥打完了他們還不退兵，興華軍可就麻煩了。

    吳榮頓了頓又道：「不僅僅是彈藥的問題，還有糧食的問題，淡水倒是沒問題，但我們的糧草卻不能支撐太長的時間，來的時候，我們攜帶了一部分糧草，到了南寧府，瞿式耜又支援了一部分，再加上崑崙關內部本身儲存的少量糧食，我大概計算了一下，最多支撐一個半月，就算是非常節省，也絕不超過兩個月，如果按照我們的正常消耗，也就是一個月的時間。」

    張超道：「如此說來，糧食和彈藥都會成問題，畢竟補給的路線已經斷了，如果在一個月內不能收到補給，崑崙關守不住。大帥，末將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高衡道：「你說。」

    張超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現在放棄崑崙關，還來得及。」

    眾人立刻用驚訝的眼神看著張超，范玉道：「放棄崑崙關？」

    張超點頭道：「不錯，趁著現在南寧府暫時還在瞿式耜的手上，金城寨的清軍也不多，即便是截斷退路，以我們的能力，野戰也能打過去。我們再撤回南寧，然後返回諒山府也不是不行。」

    「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張超還要再說，卻被高衡打斷道。

    「大帥，那您的意思是？」張超不解道。

    「如果我們現在撤了，清兵立刻就會壓上來，也就意味著，必須留人在這裡斷後，請問，留下誰？還有，撤回南寧之後，問題又會回到原點，清軍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廣西，諒山府將會直面二十萬清軍主力，甚至更多，把諒山府打爛了，沒了經濟和製造核心區，興華軍的資源會越打越少，最終被消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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