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曼歪頭躲過舌頭,在舌頭射進座椅的一刻伸手將它拉住,劃向碎裂的玻璃窗。
舌頭的觸感即使是隔著防護服接觸也依然噁心,就像是許多細小的蟲子在不停的蠕動一樣,它驚人的堅韌,碎玻璃鋒利的邊緣僅僅在上面留下了幾道傷口,卻沒能把它割掉。
污染體對自身的傷勢毫不在意,它直接咬斷了被諾曼擒住的舌頭,張嘴不知道想要做什麼。
諾曼一拳打在了它的怪臉上,把它半邊臉打的凹陷了下去。
這隻污染體的面部居然沒有骨骼,被擠壓分散開的肌肉包裹住諾曼的拳頭,防護服在這種完全的變異肌體面前失去了隔離的能力,只是一個瞬間就被污染腐蝕殆盡,噁心的身體組織試圖向諾曼身體蔓延,污染體想要『吃掉』諾曼。
對超凡者來說,數量不多的污染體構不成什麼威脅,但是普通人類以及類人智慧生命在沒有槍械的情況下面對污染體是沒有任何抵抗能力的。
首先,污染體就是移動的強污染源,被直接接觸之後基因病爆發的幾率是百分之百;其次,單論身體素質,污染體是碾壓普通人的;再次,污染體沒有痛覺;最後,每一個污染體都有肌體再生的能力,它們不存在致命要害,想要幹掉它們只有兩種辦法,一種是超凡者或者大當量熱武器瞬間碾壓,另一種是普通槍械武器持續消耗生命力,直到它們無法再生。
但是在諾曼這裡卻不太一樣。
他不知道污染體有多可怕,但是他現在覺得能反吃掉這個污染體。
於是他就試了一下。
意識海上空按照各自軌跡運行的九十九個符文投射到諾曼的手上,支撐污染體的,以生命力形式存在的污染能量被抽離被吸收,附著在諾曼右手上的污染體身體組織在頃刻之間乾癟了下去,與此同時一股每單位相比能量石之中更狂暴更污穢的能量流入諾曼的身體當中。
九十九枚符文就好像九十九道過濾網,將這些能量中有害成分層層篩除,只留下純淨的能量。
這感覺對諾曼來說很爽,對污染體來講卻很可怕。
這玩意是有智慧的,它們可以看做是另一個種族形態的生命,而不是單純的被污染製造出的無意識個體。
它們不怕痛,但不代表不怕死,諾曼這種直接抽離它們生命力的手段簡直就是用小刀子一點點凌遲。
污染體想要離開諾曼這個怪物。
它的腦袋很詭異的自轉了一圈和軀體分離,諾曼下意識的抓住了它的軀幹,它就再一次捨棄了那一部分身體。
這個場景有點不可描述,怪物成了害怕的那一個,諾曼反而變成了怪物。
現在諾曼心裡對污染體的恐懼全沒了,反而是覺得這些簡直就是一個個會跑會跳還會嚶嚶嚶的自走能量石。
眼看著污染體想跑,諾曼想都不想的一把把他抱在了懷裡。
可憐污染體一身本事,滿身都是殺人武器,可是在吸收過程中卻軟綿綿使不上一點力氣,只能任由諾曼欺負。
「吸的還是有點慢,能不能快一點?」諾曼不太滿意的想到。
念頭一起就像是打開了開關,意識海中光芒四起,九十九個符文重複投影到諾曼和污染體接觸的每一個部位上,頓時吸收速度成倍增加,僅僅幾個呼吸過去,污染體就被榨乾,化作一灘灰塵隨風而逝。
自走能量石畢竟比不上真的能量石,總量大概只有一塊標準能量石的二十分之一,諾曼吸乾了一個污染體得到的收穫意識海里的符文甚至都不屑一顧,在過濾轉化之後沒有帶走一絲,而是將它們分散融入到身體當中。
說時遲那時快,從舌頭幹掉司機,到諾曼吸乾污染體,一共只用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
諾曼已經看到漫山遍野無數奔跑呼嘯的污染體正三五成群的逼停卡車屠殺著守衛們,卡車停在原地很危險,雖然不知道礦區是什麼情況,但至少礦區有高牆阻攔。
他一腳把司機的屍體順著早就被拋飛的車門踹下了車,然後用最快的速度,在經過三次熄火之後發動了卡車,向著礦區方向駛去。
他離開礦區的距離並不算太遠,污染體的襲擊又是從遠處來的,所以回程的一路上遭遇的敵人並不算很多,這也讓他有時間去思考剛剛司機的那句話。
「明明還沒到時間...」
幾個普普通通的字,放在平常誰也不會多想,可是現在這種情況下,諾曼有了一個不好的猜測。
難道屠戮者和污染體會經常性定期來到礦區?
目的是什麼?
收保護費?
發動機在轟鳴,身後爆炸聲咆哮聲震耳欲聾,諾曼在繁雜的聲音想到了垃圾場裡,紅影所說的唯一一句話:
「摩爾星已經完了!摩爾人也完了!一千年前就完了...」
難道現在卡森市,乃至整個摩爾星人類及類人智慧生命聯邦,都只是在屠戮者的壓迫下勉強維持表面和平的奴隸?
摩爾聯邦之所以還能存在,是不是只是因為屠戮者需要人類來幫它們幹活?
這個念頭剛一升起,諾曼就覺得遍體生寒,他雖然從小生活就很慘,雖然遭遇了很多不公看到了無數人渣,雖然很想幹掉某些人,但是他知道那只是個體的差異,他對自己的種群沒有怨恨,他知道是自己人類的身份讓他能活到現在,可是,眼下依靠著的,本以為是參天巨木的大樹,居然很有可能只是外強中乾,搖搖欲墜的枯木。
諾曼心亂如麻,心頭念頭不斷升起又不斷被他壓下,直到看見87號礦區圍牆之後才漸漸鎮定下來。
一分鐘之後,諾曼抵達了礦區正門,與想像中的情景完全不同,礦區還和以前一樣,似乎根本就沒有因為屠戮者和污染體的襲擊而緊張惶恐,大門甚至是敞開的。
諾曼剛把車開進大門,就看到路邊一個守衛正在朝他招手,諾曼不動聲色的把車開到他旁邊,聽到他說:「兄弟,車上的是閃金吧?」
諾曼點頭,沒說話。
那人也不以為意:「這次屠戮者也不知道發了什麼瘋,還沒到交貨時間不說,還來礦區搶,不過咱也沒辦法,這是城裡的大人物才能解決的事兒,你搭檔呢?」
諾曼用恩佐的聲音回答:「被污染體殺了。」
那人也點頭:「礦主會賠償他家人的,你貨卸了就可以回去休息了,放心,這次的事是屠戮者不守規矩,車的損失和你無關,礦里不會虧待你,等這事兒過去了你就能拿著金幣回城裡快活一個月。」
諾曼把車開回倉庫區,一群拾荒者迎上來把車上裝著閃金的幾個大箱子搬下,他看到這裡已經有幾百個箱子了,而每個箱子的規格是一噸。
諾曼默不作聲的開著礦區的車向恩佐的宿舍駛去,直到進入宿舍,打開浴室的水龍頭,冰涼的水澆在頭頂才長出了一口氣。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怎麼想才好。
這一進一出,他的身份基本上就可以做實了,再加上夜裡的混亂損失不少守衛,想來也沒人在乎一個普通守衛到底是不是他自己,現在混進城市問題不大,可是他開心不起來,驟然得知的現狀摧毀了他獲得身份的喜悅。
如果摩爾聯邦的情況真的是他現在想的這樣,從他出生到現在所見所知,從任由拾荒者自生自滅,到超凡者視普通人為螻蟻,到礦區城裡人對拾荒者如同奴隸一樣隨意打殺,都顯示出一個十分尖銳的問題——
摩爾聯邦的大人物們根本就沒有反抗的意志。
否則他們不會任由矛盾一直積蓄下去,也不會任由這無數個勞動力就白白的浪費,卑微的去死。
甚至於,他們很可能是故意不去發展,目的是不刺激屠戮者的神經,保住他們現在的生活。
「呵。」
諾曼嘲笑了自己一下,覺得自己簡直是吃飽了撐的,這些事情哪裡是自己這個小人物操心的起的?
無亂如何,他只是摩爾星上無數微不足道生命之中毫不起眼的一個,與其去想一些自己根本無能為力的事情,還不如先讓自己活下來。
人活著才能成事,死了什麼都做不了。
與其想些有的沒的,還不如抓緊時間冥想來的好,他有種預感,第一階段徹底完成之後,精神力的用處一定會更直觀的顯現出來。
他用力拍了拍腦門,在恩佐的房間裡找個地方隨意坐下,就沉入了意識海當中。
基礎冥想法第一階段第二步的修行和諾曼之前想像中的有一些不同。
它的難度不在於刻畫,而在在於怎樣在三條單一軌跡之間把握住平衡點,使三個單一軌跡圍繞平衡點和諧不衝突的運行。
這個點並不是固定在某一個位置,而是隨著三條單一軌跡不同的變化出現在不同的位置,也就是說,第二步的三合一軌跡可以看做是三條單一軌跡運行過程中每一個交叉點對應的平衡點的變化圖像。
這一步考驗的要點,從精神力的操控和總量,改變為計算力。
這是諾曼從來都沒有涉及過的領域,他對數學的簡單認知和應用,僅限於計算每天撿到的東西能換多少吃的,填飽肚子以後能不能留下點錢,除此之外一無所知。
他從父母那裡學會了文字,但是父母還沒來得及交他更多的知識就離他而去,這就導致諾曼幾乎可以算是個文盲。
沒有數學基礎,沒有一個直觀的公式可以同時歸納三項交叉產生的點的動態變化,這就導致諾曼只能用最笨的方法去實現第二步軌跡的歸納——死記硬背。
幸虧他記性好。
意識海中,諾曼無視以完美軌跡運行著的九十九個符文,在角落裡重新構建出一二三號符文,然後死死的盯著它們的運行軌跡。
一旦進入修行,諾曼的精神就會很專注,於是在兩個小時之後,累計三夜死記硬背的諾曼終於把一二三號符文每一個交叉點和對應的平衡點的位置全部記了下來。
沒有冒失的直接在九十九身上試驗,因為那樣如果失敗就會造成已有的單一軌跡符文連鎖崩潰,絕對不是第一階段時崩潰了就化作精神力海水返回海中那麼簡單,很可能造成精神乃至靈魂上嚴重的傷勢。
所以先試驗一下,確定成功之後在真正修行才是最穩妥的做法。
即使這樣,諾曼也是在九次失敗之後才讓一二三號符文統一運行。
在三合一軌跡之下,一二三號連成了一個整體,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重複做變速曲線運動的三稜錐。
之後的真正修行就很順利,複製一個過程對諾曼來講沒有任何難度,他看著三合一飛舞在其餘九十六旁,感受著再一次提升不少的精神力若有所思。
之前還不覺得,現在再去看基礎冥想法給出的完整模型,感覺好像是一個盔甲?
這算什麼?冥想法冥想到最後,給自己的靈魂穿上一層盔甲?
難道不應該是得到什麼法術嗎?像藍影那樣一揮手就有鎖鏈的法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