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夜。
紀羨魚爬上床,虔誠地擺了一個漂亮的五心向天。
丹田裡的火靈根仿佛受到什麼刺激,突然開始瘋狂搖擺。
紀羨魚沉默了一下,真誠道:「小火,別怕,這次我有信心。」
火靈根頓時甩得更加起勁,乍一看像條嘎嘎亂舞的鞭子。
我信你個大頭鬼啊!
快點給老娘住手!!
紀羨魚不聽,固執地閉上了眼睛,緩緩運轉靈力。
做修士的,想要飛升哪能不冒點風險?
雖然她的情況是比一般人複雜了點,但忍一忍沒準能成功呢?
然而,沒過多久。
紀羨魚突然「嗷」得一聲,直挺挺往上一躥,整個人仿佛被劫雷擊中,抖動的幅度比火靈根還要狂野。
約莫一碗茶過後,又「嘭」的一聲,面朝下栽倒在了床上,可憐她瘦削的小身板還在一抽一抽地打顫。
紀羨魚呼哧帶喘地歇了好半天才費力地翻過身,四仰八叉地仰躺在床上。
火靈根軟趴趴地搭在丹田裡,渾身散發著自閉的氣息。
寒毒發作的滋味可真令人著迷啊~
那種滲到骨髓的寒意,讓每個毛孔都堅信這次肯定熬不過去了,痛到發癲,痛到懷疑人生。
要是能讓金烏那個傢伙親自嘗一嘗就好了呢!
紀羨魚是胎生宿慧,打小就記事,對自己「仙二代」的身份也一清二楚。
她這一世的爹叫紀君山,是個七品煉器師,娘叫顧清顏,是個七品制符師。
有這麼一對罕見高階的手藝人在,她原本應該千嬌萬寵、作威作福地長大。
可惜運氣不好,出生第三天,天道降下接引仙光,不容拒絕地把二老帶上天了。
紀羨魚一下子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兒。
試問,修仙界中哪個飛升大佬沒有幾個死對頭啊?
尤其紀君山這人還特別狗,路過一個地方就能招惹一個仇人,他這麼一飛升,自己後腳就能去地府報道。
情急之下,老紀想出來一個餿主意,和靈獸金烏解除契約,然後把她託孤給金烏。
再用秘法將煉虛期的金烏壓制到化神期,好讓他們躲到飄元境裡面。
飄元境在棲霞大陸比較特殊,設有九天束靈陣,化神以上的修士沒辦法進去。
這樣一來,那些死對頭就被攔住了。
再加上她出生的事情並沒有向外公布,仔細想想也算穩妥。
整個計劃里,只有金烏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紀羨魚至今還記得老鳥要死要活要去仙界的樣子。
好在老紀會哄人,硬是把金烏忽悠得每一根羽毛都散發著自信。
紀羨魚自己也會來事,沒事就沖金烏樂一樂,讓他天真地以為這是叔侄情深。
就在她以為一切盡在掌握中的時候,金烏開始作妖了。
鳥獸就是鳥獸,你根本不能指望它有一點人類的腦子和理智。
聽到一點陽芝仙草的消息,就豬油蒙了心地以為撞上大運。
可憐她一個襁褓嬰兒,連話都不會說,根本沒有辦法阻止昏頭的大鳥,就這麼撞進了敵人的陷阱。
對方深知金烏對陽芝仙草的渴望,也認定紀君山會為了這隻鳥冒險,故意設下這麼個圈套引他們上當。
結果老紀沒套進去,她和金烏被釣到了極北之地的冰川境。
紀羨魚至今還記得那一天,天很藍,冰川白茫茫一片。
自己被高高拋上天空,然後重重地摔進萬年寒川里。
那種刺骨的冰冷,每每想起來都是要做噩夢的程度。
如果不是娘留在體內的生死禁制被激發,強行撕破空間傳送到了萬里之外,自己怕是早就嗝屁了。
說來也巧,萬里傳送是沒有方向的,可偏偏把她送到了飄元境的連桑城中。
紀羨魚因為有靈根,就被送到了專門收容這類小孩的善嬰堂里,成了一名平平無奇的孤兒。
哦,還是有些不同的。
她有一身怎麼也去不了的寒毒,從小到大不定時發作,來一次就能去掉半條命。
本來以為修煉以後能用靈力將毒素逼出來,沒想到水火不相容,寒毒直接把火靈根給干趴下了。
所幸還有一條木靈根頑強不倒,否則一顆靈氣珠子也別想吸進身體裡面。
就這麼修煉到第三年,紀羨魚就發現自己陷入了無論如何也突破不了的困境。
她之所以還要冒險一試,是因為後日的離門考核。
每一個年滿十二歲的弟子,都要參加善嬰堂的離門考核,根據考核結果決定以後的去處。
要是成績好,說不定就能被送去小門派當個外門弟子。
紀羨魚可太稀罕了,她聽說護心丹能護住經脈,沒準就能幫助自己突破到鍊氣四層呢,所以一直想攢靈石買一顆。
要是能順利進入門派,那就不用每個月領兩塊靈石當命根子了。
可惜,還是失敗了。
紀羨魚擼了把臉,心裡清點了下身上的東西,覺得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
於是進階失敗的心稍微回暖了一些,閉上眼睛沉睡過去。
兩日後,彩騖峰下。
紀羨魚盯著遠處的山峰出神,耳邊忽然傳來幾道討人嫌的聲音。
「胡師兄,你突破鍊氣六層了?」
「真的假的,胡師兄也太厲害了吧,真不愧是我輩之中的第一人啊!」
那位被稱作胡師兄的弟子分明得意得不行,口中卻道:「哎,我不過是藉助丹藥之力才勉強突破的,各位師弟實在是謬讚了。」
「丹藥?胡師兄,你哪裡來的丹藥啊?」
紀羨魚靈巧的耳朵動了。
丹藥?
善嬰堂弟子向來兩袖清風,什麼時候吃得起丹藥了?
「嘿嘿,是白長老見我修煉勤勉特意賜下的,不過是最尋常的凝靈丹罷了。」
他將凝靈丹三個字咬得極重。
「嘶,那可是能增加修為的二品丹藥啊!」眾人立刻酸了。
紀羨魚也酸啊,她想要一顆護心丹都快瘋魔了,兩位長老也只當沒看見。
自己一個火木靈根,不比胡鵬的三靈根更有投資價值嗎?
也不知道這些小老頭是怎麼想的,眼光太差了!
「大家不必羨慕我,以你們的實力,今天肯定能拿個好名次。以後進了門派,說不定還要諸位多多照顧呢。」
胡鵬忽然提高嗓門:「咱們可不像有些廢物,區區鍊氣三層也敢跑來送死,真當外峰的妖獸是吃素的呢?」
「哈哈,胡師兄說的是呢。」
紀羨魚:喲吼,有人挑事!
她呲著小白牙:「胡師兄,你怎麼知道妖獸不吃素啊?難道你也是獸獸嗎?」
胡鵬頓時拉長了驢臉,咬牙說道:「牙尖嘴利,希望等會兒進了山,你還能像現在這樣活蹦亂跳。」
紀羨魚點頭:「嗯嗯,我會的。」
胡鵬差點被她氣死,這小廢物幹啥啥不行,卡在鍊氣三層這麼多年,居然還敢和自己這麼說話?
他覺得自己第一弟子的尊嚴被冒犯了。
好在還有識時務的。
「你個廢物點心,竟然和胡師兄犟嘴!趕緊跪下來磕三個響頭,再狠狠扇自己十個嘴巴子,不然進了山要你好看!」
胡鵬氣順了點,給了這人一個讚賞的眼神,又看向紀羨魚,語氣輕蔑:「趕緊磕。」
不過就算磕了,自己也不會放過她。
一個不能修煉的廢物而已,靈根資質竟然比自己好,萬一哪天長老改主意了要培養紀羨魚
胡鵬眼神暗了暗。
一旦進了山,死了也是妖獸乾的。
紀羨魚眨巴眨巴眼睛:「磕頭?胡師兄是住在墳里嗎?這麼喜歡別人給你磕頭,要不要順便給你上柱香啊?」
胡鵬氣得差點把天靈蓋掀開,攥著拳頭好不容易才忍下來。
深呼吸,呼~吸~呼~吸~
忍一忍,再忍一忍,這麼多人看著呢。
正憋得七竅升天的時候,考核開始了。
紀羨魚趕緊跟著大部隊進山,然後就看見大家各自組隊,避如蛇蠍地繞著她走。
至於不?都是同門!
同門愛是不可能有的,平常就沒有,更何況今天還是考核。
誰也不稀得帶上她這個小廢物。
紀羨魚也不在意,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她挑了個沒人的方向往裡走。
在她走後不久,胡鵬帶著一群人悄悄跟了上去。
小賤人,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跟上!」
胡鵬想的很簡單,找個沒人的地方快速解決掉她,然後繼續考核。
但他沒想到紀羨魚挑的這條路這麼難走,一會兒遇到坑,一會兒遇到藤。
紀羨魚也想罵人,這裡怎麼到處都是藤啊?
咦?等等!
那不是藤,那是
說時遲那時快,紀羨魚轉身就跑,但腳下的障礙物太多,導致四肢一頓比劃,雙腳沒邁出幾步。
天要亡她,好好的外峰為什麼會有二階妖獸?!
這都相當於人修的築基初期了!
徹底失去耐心並準備動手的胡鵬等人:「」
他「嗷」得一聲跳起來,轉身就往原路跑回去。
不得不說,鍊氣六層的人跑起來就是比鍊氣三層快多了。
紀羨魚那個氣啊,這個王八羔子竟然跟蹤自己,這是想要下黑手?
不過眼下顧不上跟他算賬了,得想辦法甩掉妖獸才行。
想什麼辦法呢?
紀羨魚頓時陷入天人交戰。
她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捏碎木牌直接放棄考核,然後被木牌傳送到山腳下。
二是用木遁符逃生,然後繼續參加考核。
但這可是她唯一的保命手段啊,用了它後面要吃回春丹拿什麼來換?寒毒疼起來可不是開玩笑的!
紀羨魚其實才為難了兩三息,妖獸就已經追到了屁股後頭。
好在它應該不太餓,還惡趣味地遛了她一路。
紀羨魚已經拿定主意,就用木遁符吧,大不了被寒毒折磨死,也好過卡在鍊氣三層一輩子。
但她沒想到妖獸突然就玩膩了追趕遊戲,毫無預兆地釋放出強大的殺氣。
在二級妖獸的威壓下,她這樣的修為,根本連取出木遁符都做不到。
一瞬間,紀羨魚覺得皮膚像被活活剝下來一樣劇痛無比,身上更是壓著一座小山,沉得連手都抬不起來。
人在巨大的無力之下,很容易產生放棄的念頭。
可就這樣放棄嗎?
她狠狠咬住後槽牙,桃花眼一瞪,汗珠滾下來流進嘴裡。
「呸!」
放棄你祖宗!
老娘在仙界有個家,遲早得回去繼承家產!
她拼命運轉靈力,抵住經脈和丹田裡傳來的劇痛,一點點抬起手摸向儲物袋。
在這樣緊張的時刻,紀羨魚腦子裡忽然閃過一個不合時宜的念頭。
要是修為夠高,拿點東西就不用把手湊過去了啊,心念一動不就做到了?
紀羨魚暗笑自己,靈力卻催得更猛了,強壓之下面部肌膚開始冒出可怖的血絲。
眼看木遁符就要到手,骨髓里忽然竄出一股寒意,強勢地包裹住經脈,然後狠狠一掐,將靈力奔騰的經脈直接撕扯成了一段一段。
「啊!!!」
寒毒發作的痛苦讓她再也支撐不下去,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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