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出山不利

    「師父，你迎紫霞誦佛經，伴晨露掃佛陀金身，可有佛陀渡你到彼岸？」

    「嘿嘿，師父，借你圓寂之佳期，我江小白蓄髮還俗，不日，將入世逍遙！」

    「師父，你此去西天極樂，可否為我向佛祖化些富貴姻緣，也好讓我為您老人家開枝散葉！」

    ……

    一個面目清秀的小沙彌，笑呵呵的盯著蒲團之上盤坐的一尊老僧，喋喋不休，甚至有些大逆不道。

    老僧慈眉善目，不聞不問，口誦佛經，手中的佛珠非常光滑，時不時的折射一縷晨曦，打在小沙彌江小白的臉上。

    當寺中菩提樹上的最後一滴清露消失，一團光華突然從盤坐的老僧身上發出，

    「哎喲！」

    小沙彌江小白驚叫，看到兩道紫芒射向自己瞳孔，本以為眼睛會灼痛，卻感覺到絲絲清涼。

    「阿彌陀佛！師父，你太嚇人了！」

    小沙彌睜開濕潤的雙眼，看到一顆晶瑩的舍利，散發著淡淡的光暈，安詳的躺在蒲團上，亦如剛剛誦經的老僧。

    「阿彌陀佛！師父，走好，弟子不送！」

    江小白恭敬的捧起蒲團上的舍利，放入手上破舊的小布袋，然後，他將地上的一串佛珠撿起，起身，合門，向著山下走去，背後破舊的寺廟漸漸模糊，寺院中那顆菩提樹靜靜的站著，等待著黃昏偶爾路過的飛鳥。

    山間濃霧瀰漫，江小白深一腳，淺一腳的一路向下，他灰舊的僧袍沾滿了黃泥，有些狼狽，看著前方無盡的濃霧，初始下山的興奮，漸漸地被未知的茫然，甚至恐懼所代替，在他的心中有了一絲動搖，到底要不要下山？

    「阿彌陀佛！」

    江小白拿著手中的佛珠默念，心底剛剛浮起的那抹動搖，瞬間消散，一襲被左右枝杈掛爛的僧袍，撥開幾乎化不開的霧水，漸行漸遠。

    看不見日月星辰，望不到山海湖泊，江小白手持佛珠，盤珠卻不誦經，一路穿行，不知過了多久，竟有一抹黑色的光透過白霧，緊接著，一陣陣嘶吼傳來，突然之間，眼前霍然開朗，漫天星辰，美輪美奐，清新的涼風，令人沉醉。

    一股強烈的興奮從心中湧起，他走了出來，走出了那座栽有菩提樹的寺廟，濃霧圍繞的山，束縛在雙腳的黃泥。

    「阿彌陀佛！師父，外面的星空比寺廟中的美，傳來的獸吼比寺廟中聽起來更加的洪亮！」

    江小白合手，欲向著寺廟所在的那座山告別，卻不料，一個黑影猛地撞了過來，後方還傳來了喊殺之聲。

    「啊……」

    江小白大叫，雙手護在胸前，一股巨大的力道傳來，弓著身子隨著黑影一起拋向白霧之中，進入白霧的剎那，漫天的星辰，隱隱傳來的獸吼，頃刻不見。

    咚！

    他撞在凹凸不平的山石之上，痛的嗷嗷亂叫，突然，一股溫熱的清香從臉上傳來，一雙清冷的眸子，錯愕的看著自己。

    「柔軟，溫熱，酥麻，清涼，好舒服！」

    江小白享受的閉上眼，感覺著臉上傳來的那種美妙，陷入了忘我的陶醉。

    唰！

    一抹冷光乍現，抵在了他的脖子上，自我陶醉的江小白，如墜冰窟，頭皮發麻。

    「阿彌陀佛！施主欲要恩將仇報？如若不是小僧帶你入這濃霧之中，你如何逃得脫外面之人的追殺！」

    江小白聽著外面傳來嘈雜的謾罵，語氣不急不緩的說道，可他的心中卻如翻江倒海般，今天可是他出山的第一天，卻遇到如此橫禍，師父，這就是你在西天極樂為我化來的富貴姻緣嗎！

    「你是何人，為何在此？」

    江小白從沒有聽過這麼好聽的聲音，簡直猶如天籟，比師父那整日的誦經聲，好聽了不知多少倍。

    「我是江小白，住在山上！」

    江小白好像忘記了抵在脖子上的冷劍，好奇而興奮的看著在白霧之中，若隱若現的黑影，那傲人的的身姿，使得他不自覺的微微有些臉紅，如若不是光線不好，肯定會被對方看到。

    「師兄，她逃入了濃霧之中！」

    濃霧外傳來了憤怒的叫聲，好像被激的發狂的野獸，隨時可能做出什麼癲狂的事情來。

    「濃霧之中不可入，撤退！」

    一個極其俊朗的少年，手持著一把幽幽長劍，向左右使了個眼色。

    咻咻咻！

    急促的破風聲驟然響起，竟然有著密密麻麻之勢。

    江小白只覺得風從耳邊不斷的咆哮而過，令人舒服的清香不斷的從風中溢出，使人陶醉。

    噗！

    一抹寒光閃過，鑽心之痛從他肩頭傳來，江小白回頭一看，全身震顫，臉色蒼白，如雨點的漆黑箭頭，蜂擁而至。

    「阿彌陀佛！師父，我來找你了！」

    江小白露出一絲苦笑，早知如此，他應該摘一些山上的果子讓師父帶走，打點一下西天諸佛，保自己一世平安。

    「施主，放下小僧，逃命吧！」

    江小白合手，乾淨的眸子微微閉合，清秀的面孔有著一份安然，竟沒有一絲對死亡的恐懼。

    「哼！」

    倒飛的風中傳來冷哼，一把發著霞光的紙傘突兀而現，迎向了破霧而來的冷箭。

    叮叮叮！

    刺耳的金石相撞傳出，江小白感覺身體飛行的速度暴增，然後，一頭栽到伴有黃泥的草叢中，他隱約的感到一道炙熱液體，流在了脖子上，微微的灼痛。

    「噝，好痛，這要比挨師父手中的戒尺痛多了！」

    江小白用力的從地上坐起，重重的吸氣呼氣，讓狂跳的心，慢慢平靜下來，這才小心翼翼的扒下光頭上的黃泥。

    借著微弱的光亮，一抹嫣紅淌在地上，有些淒艷，一位發梢有些亂的女子，手中緊緊竄著那把傘，氣息微弱。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嘿嘿，沒想到師父辦事如此迅速，這麼快就給我找了一個壓廟夫人，可是這會不會消磨我的鬥志，沉溺於美色之中啊！」

    江小白看著眼前若隱若現的女子，渾然忘記自己還深處險境，一時之間，竟想入非非。

    嘭！

    一隻粗大的箭矢穿入地面，碎石紛飛，江小白驚起，猛地背起躺著的女子，撒腿狂奔，直到再也聽不到破風之聲，才喘著粗氣停下，他看了看濃霧，又看了看昏迷的女子，然後低著頭一步一步向著山上走去。

    第二天清晨，晨曦微吐，江小白便盤坐在菩提樹下一塊被磨的黑亮的石頭上打坐，手中依舊拿著老僧圓寂時留下佛珠，打坐而不誦經。

    偶爾有一滴清露滑落，滴在他額頭處黑紅的腫包之上，沒入其中，消除著傳來的脹痛。

    「這是哪裡？」

    一道如黃鶯般的聲音傳來，然而，江小白如老僧入定般，安然不動。

    站立在破敗房門前的女子，微微蹙了蹙秀眉，摘下了臉上的黑紗，伸出修長的玉指，擦拭著嘴角的血跡與藥漬，她隱隱約約記得昨天晚上一個單薄的身影，揭開了自己的面紗，將一碗苦藥倒入了嘴中。

    「施主，你醒了？」

    不知何時，江小白從石頭上站起，嘴角噙笑，看著倚在暗灰的門旁上有些發呆的女子，這一看，江小白的眼睛再也無法移開，原來女子竟可以這麼美！

    「這是哪裡？」

    有些清冷的聲音從絕美女子的粉色的唇片傳出，清冷中有著些許不滿。

    「咳咳，這是寺廟！」

    江小白不舍的收回眼神，使自己的聲音儘量的讓對方感到善意。

    「這裡不但是寺廟，而且你還是個和尚？」

    倚在門旁上的絕美女子嘴角掀起一抹戲謔，回憶起昨夜種種，不由升起捉弄這小和尚的心思。

    「施主，你錯了，這裡是寺廟不假，但我不是和尚！」

    江小白不滿的皺了皺眉，急忙糾正道。

    「哦？」

    看到絕美女子盯著自己的光頭，江小白撇了撇嘴，解釋道。

    「我師父圓寂之時，我已經蓄髮還俗！」

    「噗嗤！」

    如一朵雪蓮在冰山上綻放，肆意散發著自身的美，嬌顫的身姿，看一眼，便深深的印在心間。

    「阿彌陀佛！」

    江小白心中盪起的漣漪，隨著一句阿彌陀佛，仿若一陣清風拂過，平靜如初。

    「還……還說你不是和尚！」

    絕美女子笑彎了腰，伸出一根修長的玉手，指了指，江小白合在一起的雙手，手中掛著的佛珠，身上穿著沾滿黃泥的僧袍，異常顯眼的光頭！

    「噝！」

    絕美女子突然感到胸腔一陣刺痛，哇，一口黑血突出，腥臭刺鼻，她稍微紅潤的面孔瞬間變得蠟白，酸軟無力的向下倒去。

    「你中了毒，我給你服了藥，毒已除，再休養些時日，便好了！」

    江小白不知在何處端了些爐灰，灑在絕美女子吐出的黑血上。

    絕美女子感覺身體中傳來的舒爽，恢復了初始的清冷，淡淡道。

    「我是落花城莫輕雪，敢問小師傅姓名？」

    「江小白！」

    江小白欲向前扶起莫輕雪，但伸出去的手卻尷尬的停留在原處，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是好。

    「你打算讓我一直坐在這裡？」

    莫輕雪不悅道，和尚蓄了發依舊是和尚。

    江小白也不惱，緩緩的將莫輕雪攙到他此前打坐的圓石上，坐在一旁，驚喜的看著，就好像看到一副未曾見過風景，一半欣賞，一半嚮往。

    然而，當莫輕雪坐在圓石上的剎那，心中驚奇，猛然睜開的眸子，光芒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