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皇后一直無所出的時候, 朝中不少大臣為了社稷考慮, 一直進言要皇上納妃充足後宮,後來皇后誕下太子, 朝中這種進言倒是少了不少。筆神閣 www.bishenge.com雖然這種聲音少了,但皇上正值盛年,又英武偉岸,且膝下只有太子一人,不少人還是不死心的。
斷斷續續的,多少也還是有那麼幾個會勸皇上再納幾個妃子入宮來替皇后分憂。雖然皇上每回都一再堅決拒絕,甚至態度臉色都不甚好看, 但這種聲音一直沒有斷過。
直到如今,皇后懷了三胎,一舉誕下皇子和公主來。
皇后四十懷的第三胎,時年四十一, 素來身體健康, 所以也還算年輕。皇上比皇后年長六歲, 四十七了, 但因這些年來國運亨通風調雨順, 他雖日日煩愁國事,但也沒有太過憂思, 所以,也算保養得當。加上從小習武鍛煉身體, 有一副健康的體魄, 就更顯得英姿矯健。
不但一點老態沒有, 年紀越大,反而越有那種屬於成熟穩重的男人的魅力了。
回回宮中舉辦的各自宮宴,或者春秋各一次的狩獵活動,對皇上一見傾情的少女,也大有人在。皇上知道,從不理會,皇后心中也清楚,也不在意。夫妻二人十分默契,更是彼此信任。
皇上從沒想過要再納妃,皇后也從沒懷疑過皇上對她的忠誠。
直到皇后誕下第三胎後。
皇后生了燕王和嘉華這對姐弟後,雖說身子沒受損,但身材總歸回不去了。腰粗了,手臂胖了,臉也圓了,再怎麼保養,總也回不到過去年輕時候的那種最好的狀態。
所以,皇后開始不自信了,常常的,看到皇上來,也會一再問一些從前沒問過的話。
燕王和嘉華跟從前他們的哥哥姐姐一樣,最初都是養在皇后的坤寧宮裡。因皇后照看不過來,所以,慶華搬去了太后慈寧宮和太后作伴了。如今的坤寧宮內,一群宮婢奴僕都圍著龍鳳胎姐弟轉。
皇上還和從前一樣,日日宿在坤寧宮,和皇后共寢。
皇后抱著燕王,皇上抱著嘉華,龍鳳胎姐弟剛剛吃飽正在呼呼大睡,所以殿內此刻十分靜謐。皇上抱了會兒嘉華,又從皇后懷裡抱過燕王來稀罕了會兒,然後皇后給身邊的乳母使眼色,乳母們過來對皇上說:
「皇上,兩位殿下容奴才抱去偏殿休息吧。天不早了,您跟皇后娘娘也該歇息了。」
皇上看了皇后一眼,想著皇后照看小皇子小公主辛苦,是該早點歇下。所以,他點點頭,將兒子給乳母抱後,他則過去挨著皇后坐了下來。
「又在想什麼?」見皇后坐在梳妝鏡前盯著鏡子看,皇上就知道她多半又是在嫌棄自己的身材、嫌棄自己眼角長出來的紋路了。皇上倒是很耐心,笑著起身站到她身後,從後面將人框住,然後用很溫柔很低沉很有耐心的語氣和皇后說,「細兒不管變成什麼樣,在朕心中,都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皇后卻變得十分敏感,立即扭頭問:「那皇上的意思就是說……臣妾的確是變了?不如年輕時候好看了?」
「不!」皇上可不敢說她變不好看了,他求生欲很強的道,「是另外一種美,成熟美,母性美。」
皇后不信,深深望了他一眼後,又回頭盯著鏡子裡的自己瞧。
「女人真可憐,最美好的歲月不過就那幾年。一旦到了歲數,不服老都不行。」她感慨,「臣妾這還是日子過得好的,那些日子不好過的,三十歲就開始顯老了。女人真不容易,懷孕生孩子,瞧,都被折磨成什麼樣了。」
其實也是她矯情了,生而為人,又有誰是容易的?她懷孕生子不容易,可皇上治理國家更不容易。人生來,便是來人間吃苦受難的。可她就是想矯情一回啊,在皇上面前、在這個深愛她她也深愛的男人面前,她就是想徹徹底底做自己,放下所有的尊卑,她想在他面前暢所欲言,想哭的時候就哭,想鬧的時候就鬧,想抱怨的時候就抱怨……
反正她知道,不管她做什麼,這個男人都會依著她、哄著她。當然了,凡事的一個度,她還是知道把握的。
總之,鬧來鬧區,不過就是夫妻間的情趣罷了。不但無傷大雅,反而還會增進夫妻感情。
「今天,是不是又有大臣進言勸皇上充盈後宮了?」今天早朝,有大臣說皇后擅妒,不讓皇上納妃充盈後宮,被皇上罵了一頓,這事……都傳開了。
皇上頗有些孩子氣,邀功道:「朕把他罵了一頓,皇后可知?」
皇后卻說:「他說的是對的,皇上罵他做什麼。臣妾本來就是善妒,容不得皇上納妃。」
皇上笑道:「這些人皮厚,不挨朕罵一頓,皮癢。」這些言官,不挨頓罵,好像就覺得自己沒盡到指責一樣,非得罵隔三岔五罵他們一回,他們心裡才舒服。
皇后道:「臣妾此生得皇上寵愛至此,也不知道是哪輩子修來的福氣。皇上為了臣妾,臣妾心中自然高興,可那些言官說的也是實情。能說實話的,都是好官,皇上也不想日後的臣子都陽奉陰違吧?」
「所以,以後總罵他們,以後對他們態度稍微好一些。」
「朕聽皇后的。」皇上應下。
皇上自繼位來,做出了不少成績。再英明的君主,到了中晚年,難免也會有些不夠謙卑,有些糊塗,有些驕傲。而皇上,也不例外。所幸的是,有皇后日日身邊警醒著,提點著,但凡皇上做得稍微過分了些,皇后都會適時給出恰當的建議來。
皇上聽皇后的話,所以,當再有言官進言說要皇上廣納嬪妃充盈後宮的時候,皇上不但沒有發火,反而溫和的笑了起來。
這一笑,倒是把好多人笑得心裡發怵。私下裡面面相覷,也不明白怎麼回事。
君心難測啊。
諸官正摸不著頭腦的時候,皇上卻適時開了口,道:「朕記得張大人家有一個適齡待嫁的侄女,張大人這麼積極的一直進言要朕充盈後宮,莫非是想把自己的侄女送入後宮來做妃子?你們張家,也想做國丈府?」
「不……不不不。」一向穩重的張言官,被皇上這話嚇著了,忙哆嗦起來,「臣並無此意。」
皇上又說:「既然你並無此意,那你告訴朕,是誰讓你這麼做的?」
張大人理了理思緒道:「回皇上的話,自古以來,進言糾天子之錯,都是言官的職責。今兒哪怕臣冒著掉腦袋的威脅,也是要說的。自古以來……」
「你是想說,自古以來,天子都無只娶皇后一人的道理……是嗎?」皇上嚴肅,「遠的不說,近的,朕的祖父,可也是終身只有陸皇后一個。愛卿的意思是……朕的祖父,遠世宗,也有錯?」
張大人嚇得腿軟,立即跪了下來,匍匐在地上。對當今聖上直言不諱,這叫盡職盡責,但對早已仙逝的世宗皇帝,這可就是大不敬之罪了。
不只是張大人,其他幾位言官也是面面相覷,個個眉頭緊皺,不敢多言一句。
下了朝後,皇上是笑著踏進坤寧宮的。慶華也在,慶華見自己父皇似乎今兒很是高興,她也笑嘻嘻湊了來。
「父皇今兒遇到什麼好事了?怎麼這般高興。」
皇上今兒心情的確是前所未有的暢快,一把抱起慶華來說:「父皇今兒替你母后出了口氣,所以高興。」
慶華十分勤學好問,歪著腦袋問:「父皇替母后出什麼氣了?」
「走,進內殿去,也一併說給你母后聽。」
皇后聽後,沒有皇上這麼高興。皇上摸了摸鼻子,見皇后不甚領情的樣子,倒頗有些馬屁拍到了馬蹄上的感覺。
慶華說:「母后,父皇說的多好啊,母后怎麼也不高興?」
皇后正抱著小嘉華,聞聲隨意敷衍女兒:「誰說母后不高興的?母后很高興。」
「可母后沒有父皇這麼高興。」慶華撅嘴。
皇后看了皇上一眼,又看向慶華道:「你父皇這兩年越來越孩子氣了,依母后看,多半是和慶華學的。」
慶華委屈:「關我什麼事,我現在又不是最小的。」她指著嘉華,「怎麼不是和她學的。」
皇后道:「你被你父皇寵壞了,道理講不清,胡攪蠻纏的本事倒是長進不少。你妹妹才多點大,怎麼就能帶壞你父皇。」
「哼!」慶華說不過就開始哼。
皇后教訓她道:「說話就好好說話,你哼什麼,這又是跟誰學的?」
慶華也聰明,目光機靈一轉,立即就搬出皇太后來,她眯眼笑著道:「和皇祖母學的,母后您要去找皇祖母理論嗎?」
皇后嚴肅道:「你皇祖母出身大家,最是重規矩,她才不會這樣教你。慶華,你好啊,現在都開始學說謊了。」
眼瞅著皇后要動真格的了,皇上忙打圓場說:「好了好了,慶華還小,不懂事,以後慢慢教就是。」又對慶華使眼色,「快給你母后賠不是。」
慶華卻將腦袋一甩脖子一昂:「我沒有錯,為什麼要道歉。」
「你瞧她……」皇后又要發火,卻被皇上攔住。
皇上說:「慶華是調皮了些,我去找她好好說說。你彆氣,千萬彆氣,氣壞了身子,朕心疼。」
皇后被他一本正經的肉麻的話噎得臉都紅了,又想氣又想笑,也不知道擺什麼表情是好了。
最後皇上走了後,她輕聲罵了一句:「老不正經的。」
皇上耳力好,聽到了,回身望了一眼。皇后沒理他,只轉過身繼續拿個撥浪鼓逗嘉華,權當沒瞧見。
皇上帶著大女兒去了外殿,只有父女兩個在的時候,皇上認真嚴肅又不失溫和的對她說:「方才怎麼可以那樣對你母后說話?」
其實剛剛和母后犟嘴的時候慶華就已經知道錯了,現在又被父皇說教,慶華就更覺得自己不好了。
「對不起,女兒知道錯了。」慶華垂著腦袋道歉。
慶華是皇上的第一個女兒,皇上寵的不行。本來就捨不得訓閨女,眼下又見她委屈噠噠的特別可憐,心一軟,立馬就哄了道:「你母后也是為了你好,你要記住,不管父皇母后怎麼說你,都是疼你的。是希望你好,才會說你,如果知道你有做的不對的地方,還不說,這才是不好。」
「那父皇對太子哥哥那般嚴厲,也是為了哥哥好嗎?」
「當然。」皇上笑著回答。
可慶華卻有些難過了:「那父皇平時對女兒那麼好,是不是不是為女兒好?」
皇上倒是被女兒問住了,他沉默一瞬,解釋說:「你哥哥是太子,肩上扛著整個大遠江山,他有責任,所以父皇對他十分嚴厲。但慶華不同,你是公主,將來是不需要有這些責任的。所以,父皇對你就十分寵愛。」
「當然,一味的寵愛也不是好事。日後慶華若是做錯了事情,父皇照樣會像待太子那樣待你。」
見說和待太子哥哥一樣待她,慶華就高興了。倒也乖,忙說:「那我去跟母后道歉,告訴母后慶華知道錯了,叫她不要生慶華的氣了。」
「去吧。」皇上安慰笑著,順勢摸了摸女兒小腦袋。
慶華跑去和母后道歉,把她和父皇剛剛說的話幾乎一字不漏全部告訴了自己母后。說完後,有些不懂的問:「父皇說太子哥哥肩上有兒臣沒有的責任,可為什麼呢?為什麼太子哥哥有的責任,兒臣卻沒有?」
「因為你哥哥是兒子,你是閨女。」
慶華鼓著腮幫子,更是不懂了:「閨女怎麼了?是不是閨女沒有兒子好,所以閨女就不能和兒子一樣,有擔起大遠江山的責任?」
這個問題,皇后倒沒想過,一時回答不上來。
「那我去問父皇。」慶華十分好學,大有種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架勢。
恰好皇上負手走了進來,慶華立即就把自己的疑惑問了出來。皇上解釋給她聽:「兒郎為天,女子為地,自古以來,都是男主外女主內。所以,你哥哥有那樣的責任,而慶華沒有。」
「這不公平,一點都不公平。」慶華說,「女兒長大了,也想替父皇分憂,替哥哥分憂,也可以為天,也可以主外。」
一句「也可為天」說的皇后臉色大變,忙拉了慶華到跟前來:「可知自己在胡說什麼?」
慶華卻並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依舊睜著圓圓的大眼睛解釋:「兒臣沒有胡說,兒臣是可以的,真的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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