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世本無神

    「休……」一個「耶」字還沒出口，從窗外躍進來的人便一個閃身躍上桌面，直接把郁墨撲倒在桌面上！

    沒有任何多餘的話，柔軟的唇毫無預兆地壓下來。郁墨先是一怔，然後立刻閉上雙眼，本能地回應起來。

    唇舌交戰，彼此剝奪著最後一絲呼吸，直到……

    一滴溫熱的液體滴落到郁墨臉上，郁墨微微一怔，疑惑地睜開雙眼，只見休耶那張精緻的臉上，好看的眼中噙滿了淚。

    她定定地注視著身下的郁墨，想要看清他的臉，可視線不知為何總是可恨地模糊著。

    她抬手擦去眼中的淚，視線好不容易清晰了一瞬，卻又很快模糊起來。

    「休耶，你怎麼哭了？」郁墨驚訝地說著，試著坐起身子，將休耶抱在懷裡，溫柔地替她擦拭眼角的淚，心裡有種強烈的衝動，想要抱緊她，再也不鬆手！

    休耶甩了下身後的尾巴，用自己的腦袋蹭了蹭郁墨的胸膛——她不擅長用言語表達自己的情緒，即便已經學會了漢語，也不喜歡多說。所以，更多的時候，她會用動作表達。

    郁墨看著她那條不安分的尾巴，知道她很高興，不由地輕笑出聲，然而，唇角剛牽起來，身體就僵了一下——因為休耶的手坦蕩地握住了他某個極為敏感的部位。

    正想開口阻止，門口傳來一個清冷的女聲：「休耶，殺了洛西亞！」

    休耶抖了下耳朵，有些不滿地皺起眉。她鬆開郁墨，雙手按在他肩上，視線越過他的肩膀看向他身後——不是娜伊普蒂是誰？

    休耶鬆手的那一刻，郁墨暗暗鬆了口氣，掙脫她，率先躍回地面，然後向她伸出一隻手。

    這一次，休耶沒有拒絕他的好意，握住他的手，從桌上一躍而下。剛想去給洛西亞致命一擊，卻被郁墨一把攔住。

    ——郁墨死死抓著休耶的手腕，在她疑惑的視線中，側身看向門口的娜伊普蒂：「他剛才的話，你都聽到了麼？是真的還是……」

    「半真半假。」娜伊普蒂打斷他，肯定地說著，眯了下無神的雙眸，「事到如今，真相如何根本沒有意義。如果你想知道，我會告訴你。但是，洛西亞，必須死！」

    郁墨不確定要不要相信她，但他同意她的某句話——事到如今，真相如何根本沒有意義。

    ——無論真相如何，無論他們是不是喪屍獵人，他們都是憑著自己的意願去殺喪屍的，倘若自己不願，還有誰能強迫？

    洛西亞非但不幫人類抵禦喪屍，還把好好的人類轉化成喪人，他的所作所為和喪屍沒有區別，確實該死。

    可是……郁墨側頭看了眼昏迷在椅子上的洛西亞，回憶起他眼底的那絲絕望——他是不是早就預感到了自己的死期？

    「郁墨，你同情他？」娜伊普蒂忽然問。

    郁墨怔了一下，連忙搖頭：「不，我只是覺得……還有好多事沒弄清楚。」

    「我說了，如果你想知道，我會告訴你。」娜伊普蒂說著，似乎放棄休耶了，微微側頭看向身後，「諾伊茲？」

    聽到呼喚，諾伊茲踏進房間，徑直朝洛西亞走去，當著在場所有人的面，用力擰斷了他的脖子！

    他的動作乾脆利落，以至於郁墨好久才反應過來——洛西亞，居然就這麼死了？

    忽然，他注意到諾伊茲手上的血，那不是洛西亞的……

    郁墨神情複雜地挪開視線：「你殺了烏希索爾？」

    「她說早晚有一天會殺了我，既然如此，我為什麼不先下手為強？」諾伊茲冷冷地說著，又走到烏羅身旁，一爪貫穿了他的心臟！然後牽唇一笑，「這種事，果然更適合由我來做。」

    目標就這麼全軍覆沒了——剎那間，三條生命……

    郁墨抿了下唇，有些悵然若失，卻又不覺得在場有誰做錯了。

    諾伊茲用烏羅身上的衣服擦掉自己手上的血，回到娜伊普蒂身邊。視線在觸及娜伊普蒂的瞬間，變得異常柔和，仿佛換了個人。

    「郁墨，你跟我來。」忽然，娜伊普蒂用清冷的聲音說著，轉過身去。郁墨知道她要解釋洛西亞剛剛透露的信息，所以，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幾乎是本能地跟了上去。

    諾伊茲和休耶也都懷揣著各自的心思緊隨其後，卻被娜伊普蒂頭也不回地阻止道：「諾伊茲，原地等我。休耶，去把奧拉找回來。他找不到郁墨怕是再也不敢回來了。」

    休耶：「……」

    娜伊普蒂的話音剛落，郁墨身後便出現了一排樹枝，擋住兩人的去路。

    郁墨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看到休耶臉上的擔憂，胸口不禁一痛——幾天沒見，彼此之間的依賴似乎更強烈了……

    他忍不住看著她微微一笑：「放心去找奧拉，我就在這裡等你，哪兒都不去。」

    聽到這句話，休耶總算放下心來，轉身朝窗戶走去，只剩下諾伊茲巴望著娜伊普蒂頭也不回的背影，無聲嘆息。

    娜伊普蒂把郁墨帶到了一間乾淨的房間：「隨便坐。」說著，自己先找了把椅子坐下。

    郁墨坐在她身邊，有太多的問題想問，一時間不知從何問起。然而，在他開口詢問之前，娜伊普蒂已自顧自地說了起來：「洛西亞說，瑪雅人進行實驗，是為了讓整個種族進化，這是真的——實驗最初的目的，確實是為了更好地適應外星球的生活，可惜失敗了。」

    頓了頓：「瑪雅人決定拋棄我們，這也是真的，而他們也確實這麼做了——把我們留在地球，自己乘坐飛船離開。」

    「那還有什麼是假的？」郁墨皺眉——原來，所謂的喪屍獵人，不過是實驗的失敗品，被拋棄的存在。

    「洛西亞說，瑪雅人本想殺了我們，殺不了所以才給我們洗腦，讓我們成為喪屍獵人——這是假的。」娜伊普蒂的語氣始終波瀾不驚，沒有任何情緒上的波動，仿佛在陳述一件跟自己全然無關的事。

    「早在實驗之初，瑪雅人就有了喪屍獵人的設想，之所以離開地球，就是因為預測到了末世的到來。可以說，兩個目的是同時存在並進行著的，所以任務是真的，預言也是真的。之所以不把離開地球的技術傳達給全世界，是因為當時的情況不允許——地球人對科技的接納程度也好，宇宙中星球所處的位置也好，都決定了瑪雅人不得不放棄這一做法，過早地離開了地球。」

    「那麼，洛西亞在很小的時候差點被自己的父親殺害，還有休耶經常遭人暗殺……是什麼情況？」

    「前者是洛西亞父親自己的問題，我無法回答，後者……」娜伊普蒂難得遲疑了一下，「休耶的情況比較特殊，她的力量從她很小的時候就顯現了出來，很多人畏懼她，覺得不管是對人類而言，還是對喪屍獵人而言，她都是個禍害，再加上艾彌洛娃的預言中，預示休耶可能會殺喪屍獵人，所以很多人都想除掉她。」

    郁墨認真地聽著，覺得心裡的迷霧消散了不少，忽然笑了一下：「娜伊普蒂，我發現你真的是無所不知……從八百多年前直到現在，是不是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娜伊普蒂皺了下眉，似乎對郁墨的這句話感到不滿：「怎麼可能……我不過是聽得比你們都遠罷了。我不是神，就算有意操控一切，也沒辦法讓凡事盡如我意。」

    「不是神的話……為什麼艾彌洛娃的預言裡會把你稱作神？」這是郁墨很早就想問的問題，而且他清楚地知道，問這個問題，相當於變相地問娜伊普蒂——你體內的基因來自什麼動物？

    娜伊普蒂顯然也明白這一點，她嘆息一聲，起身朝門外走去：「這個問題，重要麼？」

    「確實不太重要……不過，我已經知道答案了。」

    那三個字即將脫口而出，卻被娜伊普蒂搶先道：「庫庫爾坎。」

    庫庫爾坎，是瑪雅的語言，意思是——羽蛇神。這是在中部美洲文明中被普遍信奉的神，是一種長有翅膀的蛇。

    「羽蛇神真的存在麼？」郁墨忍不住問。

    娜伊普蒂背對他立在門口，自嘲地一笑：「這個世上，根本就沒有神。但是，羽蛇這種動物，是真實存在的，就在瑪雅人去往的那個星球上。」

    眼看娜伊普蒂就要離開，郁墨連忙問出最後一個問題，也是他最在意的問題：「洛西亞說，喪屍獵人沒有生育能力，是……」

    「真的。」娜伊普蒂答著，忽然想到了什麼，側頭「看」了郁墨一眼，「我記得，地球人有一門課叫生物？喪屍獵人染色體的數目千差萬別，你覺得能生育？」

    郁墨啞然。

    「不過，你可以試試。」娜伊普蒂說著，忽然笑了一下，笑得有些狡黠。

    一段時間後，休耶成功找到奧拉，把他揪了回來。奧拉看到郁墨，激動得熱淚盈眶，整個人撲到他身上，就差和他纏綿一番了，結果當然是——被休耶一把拉開！

    分別安撫了奧拉和休耶後，郁墨把末世特別行動局局長的話轉達給了在場的四人——加上自己，僅剩的五隻喪屍獵人。

    聽完他的話，休耶擔憂地皺了下眉：「所以，我們要跟著人類，離開這裡，去外星球？」

    「是啊。」郁墨溫柔地摸了摸她的腦袋，「地球遲早都會滅亡，不是因為喪屍，而是因為星球本身的壽命。我們沒有能力自行離開，只能跟著人類一起走。」

    娜伊普蒂點了下頭，算是同意了他的觀點。忽然，她自顧自地轉身離去，邊走邊說：「還有半個月的時間。我到處逛逛。」

    郁墨無奈地看了眼她的背影，覺得她和休耶有些地方還真挺像的——都那麼我行我素。

    諾伊茲緊跟在娜伊普蒂身後，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四周的景色不斷變化。終於，走到一處無人的空地，諾伊茲忍不住開口：「娜伊普蒂……我……」

    娜伊普蒂仿佛沒聽見他的話，繼續往前走。

    諾伊茲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想要平緩自己混亂的心跳，卻失敗了。他猶豫了半天，終是鼓起勇氣再次開口：「娜蒂，我發現……我喜歡你！就像郁墨對休耶的那種喜歡……我喜歡你，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情！」

    聽到這段話，娜伊普蒂的腳步一頓，沉默片刻後，頭也不回地開口：「所以呢？」

    「所以？」諾伊茲疑惑地皺了下眉，不明白她的意思。

    「你說你喜歡我，你說出來，是希望我回應你？」

    「不……」諾伊茲異色的眼眸間閃過一絲恍然，自嘲地一笑，「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

    「那你為什麼還要說出來讓我知道？」

    「……」諾伊茲抿唇低下頭，「對不起……」

    「希望這是我最後一次從你口中聽到類似的話。」娜伊普蒂說著，繼續抬腿向前走去。

    諾伊茲低頭看著她的影子漸行漸遠，視線有些模糊——果然，已經墮入深淵的人，永遠也得不到救贖。

    可是，有你的地方，就有陽光……

    諾伊茲嘆了口氣，揉著眼睛追上娜伊普蒂的腳步：「抱歉，是我說錯話了，請允許我重說一遍——娜伊普蒂，我願用我的生命起誓，從今往後，我是您最忠誠的奴隸，願意為您做任何事情。」

    「隨你。」娜伊普蒂淡淡地說著，又走了一段路後，唇角牽起了一個不太明顯的弧度——呵，你已經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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