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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盜版不要錢,看盜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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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夜無星,萬籟俱寂,剛剛酒足飯飽,喝得暈三昏四的小吏王文從酒樓出來,跟兩個平素臭味相投的酒友告辭,趁著月色往家中走去。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只聽這小巷裡卻傳來嘔啞嘲哳的鬼哭狼嚎之聲:「抽刀斷水、水更流!呼兒將出、換美酒!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黃鶴、去何樓!」

    三個一直尾隨在他身後的蒙面人面面相覷,心道這詩還挺順口,只可惜人不是個風流人,乾的也不叫人事,等這傢伙又唱起來,驚得小巷之中幾乎人家紛紛咒罵的時候,他們才一擁而上,一拳將人打倒在地。

    被一拳打倒的張文摔了個狗吃屎,然而還沒有反應過來,只覺得天旋地轉,物換星移,口中還嗯嗯了幾聲,嘿嘿嘿傻笑著,用朦朧的醉眼打量著眼前突兀出現的三個人。

    「你們怎麼還沒走啊,」說著下意識抱住自己的酒壺:「我沒有酒了,沒有了!」

    「認錯人了,」蒙面人就呵呵一笑:「讓他清醒清醒。」

    只聽「呼」地一聲,一條大麻袋兜頭罩了下來,將這位喝得暈乎乎的小吏從頭到腳罩了進去,然後上下一翻,將袋子口牢牢扎住,任他在裡頭掙扎扭動,卻根本找不到出口。

    一頓拳打腳踢過後,張小吏叫得如同殺豬一般,巷子裡卻安安靜靜地,仿佛這數十戶人家都根本不曾聽聞似的。

    「再叫?」蒙面人狠狠踢了他一腳:「再叫就打死你!」

    「不敢了,不敢了!」張小吏承受不住,哀求不已:「不知道是哪裡惹了眾位好漢,懇請饒命!」

    看樣子是酒醒了,蒙面人便道:「你還不知道哪兒得罪?」

    張小吏被裝在麻袋裡,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聞言急忙道:「在下是禮部清吏司的文書,平日裡不曾與好漢往來,是不是認錯人了?」他擺出自己的身份來,妄圖嚇退這幫人。

    沒想到蒙面人怒道:「那沒錯,給我狠狠地打!」

    隨即便是一通暴風驟雨般的毆打,比剛才更加狠了,張小吏只感覺自己仿佛身上無一處不被蹂躪,痛得他腦仁嗡嗡作響,連連求饒,到最後連叫聲都微弱起來,連哀求的力氣都沒有了。

    見麻袋不再掙扎,蒙面人方才住了手,解開麻袋,只見裡頭的人已經渾身青紫,口鼻流血,一張臉腫地豬頭一般,有出氣沒進氣,顯然是被打得死去活來了,眾人這才將他提起來,道:「張大人,知道為什麼打你麼?」

    張小吏蜷縮成一團,一把鼻涕一把淚,鼻子裡還噴出一個血色泡泡來:「我、我沒幹好事,受人指使,斷人前程……東窗事發,虧了心了!」

    「看來腦袋還沒有被打壞掉,對自己幹了什麼,還是心知肚明的,」這蒙面人道:「你幹這樣的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今日落在我們手上,讓你知道厲害!日後若重操舊業,斷人前程,那可就不是拳腳伺候,到時候便割掉你的耳朵,挖掉你的眼睛,剁掉你的指頭,把你閹成個丘八,在青樓里天天畫綠帽王八!聽明白了嗎?」

    證實了心中猜測的張小吏背後一陣冷汗,縮地更厲害了,一張口想說「不敢不敢」,卻發出「孵蛋孵蛋」的聲音,原來他的兩顆大牙已經被打落,一張嘴便漏風……

    「讓你坐幾天牢,換換心腸!」這蒙面人又道:「你乖乖在牢裡待著,到時候自會放你出去,你要是胡亂探聽,咽不下這口氣,那咱們兄弟便隨時找你玩耍!」

    受到威脅的張小吏又渾身一抖,不敢說半個不字,活像被用了強的小媳婦似的,然後被重新套上麻袋,裝進了停留在小巷口的馬車裡,一個蒙面人才駕著馬車輕快地遁入夜色之中。

    剩下兩個蒙面人取下面具,原來正是陳惇和朱九,相視哈哈大笑。

    「光打他一頓也太沒有技術含量了,」朱九意猶未盡道:「我說把他放到錦衣衛好好耍耍花樣,這麼便宜就放過,沒意思。」

    「總不能讓大都督為難,」陳惇道:「大都督能為我張目,已經很不易了。」

    第二日眾考生依舊雲集在禮部大院,禮部的官吏忙得焦頭爛額,點卯的時候又發現清吏司的文書張文沒有到,不得已另派了兩個吏員,主持報名工作。

    「張文到哪兒去了?」眾人議論道。

    沒人知道小吏張文究竟在什麼地方,他的家中也找不到,平日裡流連的酒樓賭場也找不到人,不得已向順天府報備了這起離奇的失蹤案,直到會試結束後的第二天,人才憔悴不堪地回到了工作單位,對莫名其妙的曠工是隻字不提,倒是後來錦衣衛宣稱抓住了一名意圖縱火的人,對其人依法進行了拘禁,而至於他縱火縱的是什麼火,就是那燭台一點燈頭火罷了。

    陳惇順利報了名,他的考試成績的那幾頁資料,由錦衣衛的聖手書生精心仿作了,從簽章到大印,幾乎看不出是偽造的,而這幾頁資料也並不是多重要的東西,只是用作報名,又不像日升隆的銀票還需要驗真,根本就沒人注意,陳惇就瞞天過海,拿到了會試准考證。

    所謂春闈,就是科舉考試中的會試。考期定在農曆二月九日、十二日、十五日,三場,每場三天。因為是在春天考試,又叫春試。

    這次會試的總裁正是內閣次輔徐階徐閣老,徐階不但要主持會試,還得在殿試時負責讀卷。至於副總裁,則有四人,按照朝廷制度,都是由進士出身的大學士,尚書以下、副都御史以上的官員擔任。至於十八房的同考官,則都是翰林院飽讀詩書、學問深厚的官員充任,但問題是因為考試規模有些大,翰林院最近因為丙辰的京察,又論罷了十幾人,人員有些吃緊,徐階也犯了難,選來選去乾脆從嘉靖二十六年的丁未科里挑出一些已經任職編修的學生,充當同考官。

    二月七日,考官進場。

    於此同時,考題也呈送西苑,按照程序,會試的考題會有好幾套,擬出來之後,需要進呈御覽,請皇帝從中挑出一份合適的,或者從各卷中分別選擇幾道,合在一起。

    西苑之外,站著不少官員,都是等著皇帝發考題的,沒有人知道這一期會試的題目究竟是什麼。

    嘉靖帝一點也沒有意識到官員們已經坐立不安地等待了兩個時辰,如果他再不決定,他們就打算出聲詢問了。等他在黃錦的服侍下,將考題一一看開,目光就凝在了最後一道題目上。

    嘉靖帝將這幾道題目看了一遍,四書的三道、五經的四道題他隨意揀擇了一下,然而最後一道策問,他卻摒棄了所有提供的考題,而是親自動手,揮毫寫下了題目。

    黃錦在一旁大氣不敢出,等到嘉靖帝寫完,他才捧來錦盒,將考題小心放入,然後打開金櫃,將錦盒塞入柜子,最後上鎖,讓外頭的官員進入,親手將金櫃交給了本次會試的監考官。

    而那把鑰匙則交給了錦衣衛指揮使陸炳。

    「加蓋大印。」立即就有一個尚寶監的太監上前給封條蓋上大印,另外一個文官確認封條之後,監考官才將受到嚴密封鎖和監控的盒子帶走。從頭到尾,考試的題目都不為人知,只有等送到主考官手中開封之後,才會知道。

    會試考題送進了貢院之中,開始加印卷子。

    二月九日,考生入場。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轅門外按省份集結,等待點名入場,一切步驟都與鄉試無異。

    「怎麼樣?」陳惇見到小夥伴們,「昨晚睡得好嗎?」

    「別提了,」孫鋌鬱悶道:「早早睡了,可惜做了一晚上夢,全夢到答卷子了!」

    這話引得許多學子居然紛紛附和,看來都是被科考給折磨到一定程度了,不過也有好處,那就是這場考試之後,總算有個分曉,不管中還是不中。

    「胡士彥來了!」

    眾人回頭一看,只見一群江西的句子也來到了考場外候場,只不過他們似乎神色都不太好,尤其是為首的胡士彥,臉色更是臭地像打爛的番茄一般。

    「胡公子,」眾人都知道今年的京察沉重打擊了嚴黨的囂張氣焰,讓他們在會試上不敢做手腳,紛紛心懷大暢:「怎麼,晚上沒睡好啊?」

    胡士彥看到陳惇,嘴裡幾乎能塞進兩個雞蛋:「你、你怎麼在這裡?」

    「這話說的好笑,」陳惇道:「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

    「你不是、沒報上名嗎?」胡士彥大叫道:「你耍手段!你不該出現在這裡!」

    陳惇就道:「你莫不是做了青天白日夢?我好好一個浙江解元,不該出現在這裡?你為什麼說我沒報上名?那禮部清吏司是你家開的不成,報不報名還要你來決定?」

    胡士彥閉住了嘴巴,驚疑不定,對陳惇依然能正常參加考試十分驚訝。

    正在這時候,貢院的大門開了,頭門、二門內負責搜檢的士兵排成兩行,那為首的搜檢官叫龍門官,因為貢院就像龍門一般,考生就是等待躍龍門的鯉魚,如果能考上,那就是躍龍門成功了,可不就算是一步登天了嗎。

    他率領兵丁對考生進行嚴格搜檢,這些人負責檢查已經很多年了,搜檢經驗豐富。搜檢時,由兩名兵丁先後進行搜檢,嚴格檢查考生的衣服和所攜帶的物品。兵丁之間是相互監督的,如果第二個搜檢士兵,搜出考生攜帶作弊物品,就要處罰第一個。

    搜身可以說是科舉中最常見也是最多的一種舞弊形式,據說金國時期,負責搜檢的士兵一般都不識字,這是為了以防士兵與考生勾結在一起。《金史》裡記載了這樣一句話「解發袒衣,索及耳鼻」,這就是說當時金國搜檢考生達到了必須解開發髻,袒露衣服,連鼻子耳朵都要細細搜索的程度。

    當然這種方式受到了讀書人的反對,認為是有辱斯文,後來就換了另一種方式。各位考生要在在考場指定的地方沐浴洗澡,然後換上官方準備的衣服參加考試。這樣檢查的方式無疑更加簡單,明顯也更加斯文,作弊的現象也大大減少。只不過要準備大澡堂和專門的衣服,無疑增加了科舉考試的成本。

    所以從金朝到元朝以來,對於這種人身侮辱的搜檢方式,很多考生都感覺無法接受,這對讀書人實在是很不尊重,所以到了本朝,這種詳細搜查的方式放寬了許多,最起碼不像對待盜賊一樣地搜檢了,而且有一本專門的搜檢守則,詳細規定了如何搜檢。

    守則上的具體規定是這樣的:所有衣物,不論是衣帽,還是褲子,都必須是單層的,鞋襪也要是單層的,因為有的考生可以將小抄納在鞋底之中夾帶進考場。

    但北京的春天如果只穿單衣,非得把人凍死不可,於是到後來就帶皮衣、氈衣等進場,但皮衣必須去掉面子,氈衣必須去掉里子。除了這個,對於考試品也有嚴格的規定,比如睡覺的枕頭,形制必須是「圓而小」,必須是硬木,因為有的枕頭裡可以夾帶東西,所以連枕頭都有特定形制。再比如毛筆管必須是實心的,烤火的木炭只准兩寸長,多了就剁掉。燭台為了防明火,要求必須是空心通底的。

    貢院門前,陳惇看著江西人率先進去了,江西的考生有二百多人,剩下的人只好在門口等,但大家其實特別吃力,因為大家的考具都挺沉的,有的考生家裡富,有僕役幫忙提著,有的考生一貧如洗,只好自己扛著被褥、背著考箱、提著考籃,脖子上還掛著卷袋,樣子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陳惇的東西也不輕,算是來有三十多斤,被子還是絲綿的,有的考生直接帶了上百斤的考具入場,裡頭搜的慢也是這個的原因。考具的坐墊里、燭台中、食物里都要搜。

    他跟林潤兩個說了一會兒話,就見裡面忽然枷出一個人來,那龍門官冷冷地將人提出去,原來搜出一個作弊的,而那作弊的小抄還真讓人嘖嘖稱奇,原來竟是在絹質內衣上的,居然用米粒大小的楷書寫成了四書,一件短短的小褂衣上便有數萬字。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有的考生唾棄鄙視,有的考生就心虛起來,估計也是夾帶了,在鄉試中管用的作弊手段到了會試,怕就不管用了。

    好不容易輪到了浙江的舉子們進龍門,為首的自然是解元陳惇,然而在聽到了他的名字之後,那負責搜檢的官兵卻忽然神色一動,很快陳惇的所有考籃和考箱便被翻了個底朝天,不僅如此,只見這官兵還拿著小刀,將陳惇的絲綿被褥挑破了,那考箱裡的皮衣也被劃了七弱書生們心驚膽寒,斯文掃地。


    對於這種搜檢,張居正也不贊同,但「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唯一途徑就是科舉,若想出人頭地,躍入龍門,考生只能選擇默默忍受這番折辱。

    張居正就道:「這搜檢如此拖拉,照這個速度,天黑也沒法入場。」

    「不是我們的錯,是舉子不肯配合。」這龍門官也知道天黑的時候考生必須入場,如今已經是正午,卻還搜了不到三分之一。

    張居正就道:「往屆會試搜檢十分鬆懈,未免有不少雞鳴狗盜之徒心懷僥倖挾帶文字入場。這是對朝廷掄才大典的最大羞辱,這些心術不正的人被國家取用,而真正誠實正直的考生卻榜下落第,這就是最大的不公。如果你們想避免這種不公,就應該要配合搜檢,查出那些不法分子來。」

    他說著就道:「在大庭廣眾之下脫光,確實有辱斯文,那就讓你們進入議察廳里,脫下內衣來搜檢,這樣就保證了搜檢,也保證了斯文。」

    這法子讓眾人都能接受,議察廳是單獨的房間,總算不在眾目睽睽之下,平息了舉子們的怨氣。

    張居正掃了一眼陳惇,皺起眉頭來:「你怎麼還站在這兒?還不進去!」

    陳惇抓起衣服就要進入,卻被龍門官攔下:「……他還沒有檢查內衣呢!」

    張居正回過頭來,道:「還檢查什麼,他穿的內衣是襯棉,不是織錦。」

    織錦上面可以寫字,就像剛才那個舞弊的考生那樣,但襯棉上就不能著墨,陳惇這才反應過來,那龍門官訕訕地,一揮手叫陳惇進去了。

    「多謝大人。」陳惇小聲道。

    張居正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大踏步地離開了。陳惇急急忙忙船上衣服,背上考箱,和諸大綬兩個先去座次榜旁邊看來自己的座位號,發現果然不在一個考房裡,這也是為防止相識的人串通作弊。兩人分開之後,陳惇找到了自己的號舍,還算是一個不錯的位置,最起碼不在廁所旁邊。

    陳惇先將考藍中的筆墨、稿紙、挖補刀和漿糊取出來清點,這都是答題所需的文具,丟失一個都不行;又將箱子裡的號頂、號圍、號簾取出來,用錘子釘好。因為號舍是圍三面露一面,根本不抗風,號簾就是防蔽風日雨雪,也有防止其他考生窺看的功能。

    裝米麵的口袋倒還算完好無損;包菜包蠟的油紙也還妥貼;底下放著的便是飯碗、茶盅,又是一分匙箸筒兒,合銅鍋、銚子、蠟簽兒、蠟剪兒、火盆兒、板凳之類的東西都被陳惇一一取出來,他的考具種類齊全,文具、餐具、炊具和各種工具應有盡有,並且分類收納得好,只不過在搜檢的時候,月餅、點心、饅頭之類的熟食已經被弄碎了,渣滓到處都是,已經不能吃了,陳惇萬幸自己還帶了雞鳴爐還有米麵菜肉。可以炒菜熬粥。

    陳惇把爐子拿出來燒了炭,燉好茶水,然後又趁著水熱煮了粉絲和豆芽,豆芽上面澆一點調料汁,就算是一個涼拌豆芽,粉絲煮出來放在一邊,然後他就開始炒菜,炒了一個菘菜,看差不多就切了一塊火腿進去,火腿是專門從金華帶回來的,放一兩年都不會壞的老火腿,味道那叫一個噴香誘人,加上粉絲,這時候就恨沒有一塊嫩豆腐了。

    香味很快就傳了出去,尤其是他旁邊的幾個號舍里的考生都紛紛翕動鼻子,連旁邊監考的兵丁都被引動了,不一會兒他的帘子就被掀開了好幾回。

    外面監考的兵丁看得那是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還第一次看到在貢院炒菜的呢。把這裡當什麼地方了,看樣子倒比家裡還舒服。

    等到陳惇的帘子又一次被人掀起來,他頭也不抬道:「不就炒個菜,至於看一回又一回嗎……你想吃就分你一點。」

    結果頭頂上傳來熟悉的聲音:「浙江解元果真是與眾不同,這菜炒得有水平,本官在幾十米外都能聞到味道。」

    陳惇抬頭一看,只見是為他解了圍的張修撰,頓時高興道:「大人,你要不要……一起吃?」

    「免了吧,」張居正哼了一聲,「你不要影響其他人,吃完了快點答卷子。」

    陳惇應了一聲,就見他將手裡的青布綿氅衣扔到了陳惇面前,然後揚長而去。

    陳惇的皮衣棉服在搜檢的時候都被故意劃破了,他還正想著要不要裹著被子答題呢,結果就有了大氅,頓時樂得陳惇眉開眼笑,發誓考完之後一定要請這個張修撰好好搓一頓。

    與大多數考生相比,陳惇的考試生活還是很愜意的。他拿到考題之後也沒看,就裹著被子呼呼大睡了,一覺睡到第二天天亮,又悶了一碗海米粥。

    他那個大考箱裡最重的其實不是板凳啊、被褥什麼的,而是一大壺水,因為陳惇對北京的水質不太適應,拉了好幾天肚子——這是因為這時候的北京水質都是苦水,味道真的有一股鹼味,之前那一次他來北京的時候,大多數時候在宮裡,而宮裡的用水是玉泉山的水,味道清甜,一點問題也沒有。

    但北京的平民百姓的用水都是井水,大部分井水開出來的水是苦的,也有幾處井水開出來是甜水,這種井一般叫福井,每天排隊打水的百姓還是很多的。還有就是北京的大街上也有挑玉泉山水賣的,這一次陳惇就買了一壺,專門熬粥煮茶喝。

    兩碗粥入腹,陳惇頓時來了精神,這時候他才將卷子打開,開始看考題。

    會試考題跟鄉試一樣,前面七道四書五經題一看就是中規中矩的保險題目,沒什麼出人意料的東西,但最後一道策問題,讓陳惇瞪大了眼睛。

    策問的題目很簡單,就五個字,「論帝王之政」。

    但就是這麼幾個字,讓陳惇心神一震,居然不知道如何動筆。

    首先會試雖然題目和考制都和鄉試一樣,但最大的不同就在最後一道題目策問上,鄉試以第一場最重要,因為在實際閱卷過程中考官閱卷時間短,任務重,他們一般只看四書五經的題目,後面的策問表判什麼的都不看。

    但會試不太一樣了,考官們人數增多,不是八房考官,而是十八房考官,而且會試比較均平,策問的地位提了上來,考官們不僅要看四書五經題義,還要看策問是否寫得有見地、有深度,因為這時候選拔的不是書呆子,而是治國的人才,需要對國家大事有深入的見解、清醒的認識。

    至於策問,則分為經史策和時務策兩類,一般來說經史策就是考歷史,比如「周唐外重內輕,秦魏外輕內重,各有得論」,「賈誼五餌三表之說,班固譏其疏。然秦穆嘗用之以霸西戎,中行說亦以戒單于,其說未嘗不效論」,或者三王五帝、或者歷來的變法什麼的,問你古人的政治見解,然後看你如何解釋,這種題目一是考你對歷史的了解,二是問古代的一些政策之類的東西,是否適用於今日。

    至於時務策,那就是討論時務、簡潔明晰的策問,或者問農事,或者問錢幣,或者問軍事,都是和當下的國計民生有關的問題,比如當年蘇軾於嘉祐六年借參加制科考試的機會,寫下了一篇政論文章《教戰守策》,論述了國家不能苟安不知危,而應教民習武,以備戰、防敵人入侵的思想,這個策問就屬於時務策。

    而最後一場的殿試的考題也一般都是時務策。

    這讓陳惇驚疑不已,因為他有兩個巨大的疑問。第一,他完全不知道這道「論帝王之政」的策問,到底是經史策還是時務策。第二,不論是經史策還是時務策,這種考題都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出,因為有「謗訕」嫌疑。

    論帝王之政,看題目的意思,就是論述帝王的政治,但帝王到底是哪家的帝王,是三皇五帝,秦皇漢武還是唐宗宋祖?如果是論這些帝王的政治,那就屬於經史策;可是要是論當今這個嘉靖帝的政治,那就屬於時務策了。

    從出題人的角度來想,陳惇偏向後者,那就是這個帝王就是嘉靖帝,就是讓你論嘉靖帝的政治得失。因為帝王那麼多,考官們也沒有統一的評判標準,怎麼進行選拔,要是這個考官喜歡唐太宗,那個不喜歡,寫了唐太宗的考生怎麼辦?

    但這樣一來,陳惇對徐階這個出題人就要側目而看了,這還是那個小心謹慎的徐階嗎?他怎麼敢在這個節骨眼,讓考生評判嘉靖帝的政治得失呢?

    「……如今可是地震災異頻現,討論是否降罪己詔的時候,」陳惇暗道:「皇帝不想下詔,不許百官譏評他的過失,難道徐階另闢蹊徑,讓考生們進行評論?」

    他覺得今科的主考若是李默,這事還真有可能,但若是徐階,這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在這一點上他還是比較確定的,那麼陳惇就可以認為,最後一道考題是皇帝所出,他拋棄了徐階所擬的策問題目,自己寫了一道題。

    看來這次史無前例的大地震對素來強硬、我行我素的嘉靖帝還是造成了很大影響,儘管他死活不肯求直言,害怕這群言官又聞風而動抬起了頭,但他心中還是有所反思,想知道自己究竟哪裡做得不對,他既然不問大臣,最好的辦法就是問一問這群暫時處於朝政之外,但已經具備了參政議政能力的考生們,他們算是站在風波之外的人,嘉靖帝認為他們的看法,不涉及其他,也不會說假話。

    但這對於考生來說,就是最大的難題啊。

    哪個考生會料想到這一出?大家都想規規矩矩做完考題,然後等待國家取士,誰他媽想要評論你嘉靖三十五年是功是過?

    這根本就是說也不對,不說也不對,說真話不對,說假話也不對。

    要說嘉靖帝的功過,說實話,嘉靖前十五年還真算有點太平盛世的意思,這皇帝也有點英主的意思,只可惜皇帝還沒好好干幾天活,就一意修玄,開始不務正業,把剛強和聰明用錯了地方。

    二十年朝講不御、郊廟不親,而侈興土木,任用奸人,導致朝廷綱紀敗壞,名爵泛濫。南倭北虜,並生事端,讓俺答達到北京城腳下的天子,以前是英宗,現在總算有人與他相提並論了。

    薄於夫婦,薄於君臣,薄於父子,說起來嘉靖帝到底有什麼功勞?

    陳惇思來想去,一股氣上不去下不來,還真是如鯁在喉,恨不能秉筆直書,把這一切事情都說出來,就像那些不怕死的言官一樣……可他們不怕死,陳惇還是惜命的。

    陳惇搖搖頭,心中卻有一個越來愈大的疑問——難道嘉靖帝不怕這些考生,真有敢於秉筆直言的人,那到時候卷子上明書他的過失,豈不是和那些御史言官沒什麼兩樣了嗎?

    而且考生不同於在官場混跡的人,他們腦子更直白,更熱血,萬一寫出個「驚天動地」的東西來,那嘉靖帝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他不知道的是,嘉靖帝的臉面自然還是要的,那個負責兜住嘉靖帝臉面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主考徐階。

    此時的大堂之上,徐階面色凝重地放下考卷,幽幽嘆了一口氣。

    與他相反的卻是張居正,他自從酉時看到了考題,就處在一種興奮的狀態:「……老師,這策問的題目,真的是陛下所出?」

    見徐階點頭,他道:「這是否是陛下另一種形式的求言詔?」

    「求言詔?」徐階就道:「也許是吧。」

    「這就是求言詔啊,」張居正道:「陛下不想臣工議己,而這些沒有背景、沒有權勢的舉子,在陛下看來,不夾雜目的,說的是真話。」

    「說的是真話?」徐階道:「真話永遠是不動聽的,尤其是不帶目的真話,更不動聽。陛下英察自信,從骨子裡就不是虛心納諫、察納雅言的人,那臣子和百姓說的有什麼區別呢?難道臣子的直言是謗訕,百姓的就不是謗訕?唯一的區別就是,臣子們知道有兩個逆鱗是不能碰的,一個叫大禮,一個叫大獄,最鐵骨的言官也不敢再說這兩件事;但你說這些舉子們,他們會不會說這兩件事?」

    張居正不由自主打了個寒噤,道:「他們可不知道這兩件事有多嚴重,有多禁忌……」

    「所以你以為陛下會允許有人再沉渣泛起,重新提這兩件事嗎?」徐階道:「我告訴你吧,這考題不是要你批判皇帝以前做了什麼,而是讓你告訴皇帝今後該做什麼,這就是論帝王之政的真意。」

    張居正搖頭道:「……那會有幾個考生能領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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