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來自草原的小賢者

    第二天清晨。

    「為什麼車隊要延遲出發啊？」

    「好像是說昨晚在這附近出現了強盜，為了確保安全就把出發時間調整了一下。」

    「這可就麻煩了啊，我已經和那邊約好見面時間了，這下可就避免不了遲到了啊。」

    「比起錢，還是小命更重要一些。」

    「話是這麼說，可信譽下降也是很致命的啊。」

    「說的也是吧。」

    外出購買麵包的我在回來的路上偶然聽到了這樣的對話，他們是和我乘坐同一班馬車的商人。

    想不到昨晚的事情這麼快就已經傳開來了，但看起來其他人好像還在擔憂強盜會不會捲土重來。

    其實之後我有確認過周邊不存在其他危險，所以車隊就算立刻上路也不會遇到麻煩。不過我不像這些商人需要守時守則，並不急著去王城。

    回到單人住的房間後我關上門，坐在床邊看著靠在角落裡被麻繩捆綁住的少女，她此時正在熟睡中。

    幾個小時之前還大吵大鬧地煩擾我的睡眠，現在自己睡得卻跟個死豬一樣，我真是搞不清楚這傢伙究竟有沒有緊張感。

    我放下自己的午飯，靠過去半蹲著仔細端詳起她的模樣。

    雖說在這個國家裡有漂亮銀髮的女性並不算稀奇，但是像她這樣仿佛經過了大自然的洗禮一般的齊腰長發我還是第一次見，在陽光的照耀下宛如月光般美麗。即使不加修飾也能顯現其高昂價值的精緻五官和細嫩皮膚卻又證明了她毫無疑問是個美人胚子，就是稍顯雜亂的劉海有些破壞了臉部的美感。而在右耳至下巴之間一道顯眼的綠色紋身引起了我的注意。

    深藍色勾邊的白色無袖上衣後背綁著絲質的大蝴蝶結，搭配黑色的雙層褶皺裙，白皙的大腿和玉足就這麼暴露在空氣之中，少女看上去並沒有穿著鞋襪的習慣。

    結合她之前對強盜頭子玩弄的小把戲，她果然是來自南方廣闊草原上的遊牧民族吧。

    「呼……呼……」

    少女規律的喘息聲傳入了我的耳中，她依舊持續熟睡著，宛如童話中的妖精公主一般。

    「……」

    不好，一不小心盯了太久了，對女性來說這可是相當失禮的行為。

    不過她這是打算睡到幾點啊，昨晚和強盜大打出手的人是我才對吧？

    考慮到出發之前的時間剩下不多，我拿著杯子去附近接了杯水，小心翼翼地往她背後滴了幾滴。

    「嗚啊！」

    冰涼的觸感成功地驅散了對方的睡意，而由於忘記四肢正被捆綁著，她一陣折騰之後難堪地側倒在了地板上，隨後一臉不爽地鼓起了臉。

    「早上好。」

    「我不好。」

    「被緊緊綁著的話確實不會有人覺得舒服。」

    「既然知道就幫我鬆綁啊！」

    一大早剛醒來精神就這麼好，果然讓人很快就會聯想到野生動物。

    「強盜的捆綁技術太過高超，憑我的能力無法解開如此複雜的繩結。」

    「把繩子割斷不就好了！」

    「對哦。」

    「『對哦』你個頭啊！別裝傻了，你根本就沒想把我放了吧！」

    「既然知道這點還向我提要求麼。」

    「嗚姆姆……」

    少女發出的怪聲似乎是在向我宣示著自己的不滿，可惜這樣的攻勢對我來說是毫無意義的啊。

    而就在這時從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那個，客人能安靜一些嗎？隔壁的房間還有客人在睡覺。」

    看來是剛才的騷動引起了店裡人的注意啊，這傢伙的大嗓門確實很難掩蓋住。

    「不好意思，我會讓她安靜一些的。」

    「打擾了。」

    我確認對方離開之後，回到了少女的面前。

    「聽到了沒，安靜些。」

    「在那之前，你就不擔心老闆會懷疑為何男性的單人房間之中會傳來女性的叫聲嗎？」

    「到時候我就說是附近找來的『服務人員』。」

    「還真敢說啊。」

    「放棄耍小花招吧。」

    理解了大喊大叫是無用之功後，少女開始扭動身體以讓自己能不以那麼蠢的姿勢面對我，可惜一番功夫之後繩子反而是沿著軀體的曲線變化成特意凸顯出某個部位的樣子，讓我一時不知該把視線放在哪裡。

    「唔……這東西好煩人啊！」

    她自己好像沒注意到這副尷尬的模樣。

    看她幾次三番都以滑稽的動作失敗後，我忍住笑意把她扶了起來，然而她的眼神中卻充滿著對我的抗議，還差點一腳把我鏟倒在地。

    「我雖說稱不上是你的救命恩人，但好歹也是你的恩人，就不能表現得更友好一些嗎？」

    「如果你幫我解開繩子我還能給你個擁抱以示好意。」

    和外表一樣是個相當開放的女孩子啊。

    「我可是把你從惡棍手裡解救下來的人。」

    「嘁，你以為我會相信你昨晚的行為是所謂的策略嗎？」

    是說我把她交給強盜的事情麼。

    「做錯事的人是你，該接受懲罰的當然也是你。」

    「那現在為什麼又假裝好人把我帶回來，乾脆就讓我被那幫土著人給糟蹋了算了。先說好如果你要侵犯我的話我就立刻咬舌自盡，就算死我也是絕不會把第一次獻給渣男的！」

    「如果我真的要動手，還會讓你穿著衣服毫髮無損地坐在這兒嗎？」

    「說不定你就是喜歡欺負會反抗的女孩子，像你這種看上去正義凜然的傢伙，底子裡不知道藏著什麼鬼畜的性癖。」

    「你的腦子裡究竟都被灌輸了什麼樣的知識啊？」

    「出門在外就怕人面獸心的傢伙，這是基本的自我防衛意識。」

    「放心好了，我對你沒有那方面的意思。」

    「昨晚是哪個流氓把我全身摸了個遍的啊！」

    「那是因為你反抗得太激烈了。」

    「逃亡的路上忽然一個男人捂住你的嘴把你整個人揣進懷裡，是個女人都會反抗的！」

    「……說的也是。」

    不過事態緊急我才會做出那種事，正常狀況下我自認為還是比較紳士的人。

    「我承認是自己的行為太粗魯了，在這兒向你道歉。」

    「哼，色狼也懂得帶上面具嗎？」

    「我都認錯了你還想怎樣啊。」

    「解開繩子，然後把那邊的麵包分一半給我吃。」

    「哈……」

    說完從少女的腹部處傳來了長達好幾秒的響聲，讓人想起了魯蘭斯西邊連綿不斷的山脈。

    「肚子餓了麼？」

    「因為昨天的晚飯被搶走了，到現在都沒吃東西嘛！」

    還真是個單純的傢伙。

    我想了想從桌上拿起了小刀，靠近了想要後退卻發現自己無路可逃的少女。

    「先跟你說，歸根結底這是你自己的的問題。我不能容忍眼前的邪惡囂張太久，所以才會把你交給他們的。」

    往往有的時候拳頭的速度要比思考更快。

    「說、說得還挺帥氣的，實際意思不還是說要親手來制裁我嗎？要殺要剮隨你便了！」

    表演得倒挺像個視死如歸的女英雄，結果看到我手上的武器全身不都在顫抖嘛。

    「在我看來殺了一條狗確實不算什麼，可你為了自己的利益做了無人道的事情，這點終歸是錯誤的。不過現在有資格懲罰你的人已經被我送到衛兵那兒去了，我沒權利對你做些什麼。」

    「那你到底是為什麼把我帶回來啊？！」

    我用小刀迅速割開了少女身上的繩子，她一時之間皺起眉頭，對我的舉動不甚理解。

    「我不想眼睜睜看女孩子一個人露宿在野外而已，這稱不上正義。」

    隨後我把裝有麵包的袋子遞給她，躺回床上閉著眼揮了揮手，示意對方可以離開這裡了。

    待會兒馬車就要啟程了，趁著還能休息的時間在舒服的床上躺上一會兒也不賴。

    「下次記得別隨便殺外面的野狗了，能吃的動物還有很多的。」

    當然我的建議是別惹野豬和灰熊。

    然而過了幾分鐘我也沒能聽到房門打開的聲音，困惑之餘睜開了眼，發現少女不知何時坐到了床邊，嘴中慢慢地咀嚼著我送給她的早飯。

    「你之後打算去哪裡？」

    「王城費洛尼亞。」

    「不打算去奧瑪嗎？」

    「奧瑪？」

    我回憶起維洛克大陸的地圖，尋找起少女所說的地名。

    「你是說海邊的那座魔法之都麼，那又不是我旅行的目的地。」

    這個話題的走向還真是奇怪，為什麼她會突然提起一座無關的遠方城市？

    「明明『魔法師』就在那裡，勇者義雲卻不打算動身嗎？」

    「……」

    聽到令人在意的字眼，我起身抽出一旁的椅子，面對面和少女坐了下來。

    「能自我介紹一下嗎？」

    「我是風與大地之子、薩蒙一族的茜?安伊，來自遙遠的南方大草原。」

    儘是一些從沒聽說過的詞彙，能聽懂的只有她的名字和故鄉。

    「所以你不是王國的子民，而是來自南大陸的遊牧民族？」

    「恩，水靈靈的16歲美少女哦。」

    「哦。」

    果然那個紋身是部族特徵麼，和書上說的一樣，就是服飾和我想像中的有些差別，精緻得有些像是城市裡的高級裁縫製作出來似的。

    「用不用得著這麼冷淡啊，難道說你對這個年紀的少女沒興趣嗎？」

    「你是要我像昨晚一樣抱著你，然後舔遍你的全身上下嗎？」

    「那、那還是算了。」

    少女抱著身體快速移動到了牆角，就像是我真的要對她出手似的。

    估計要讓她理解我是個清新正直的純潔少年還需要一段時間。

    這個距離讓我得以重新打量了一下少女的全身上下，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太對勁。

    「怎麼了？」

    「我沒見過南大陸的住民，僅僅是在書上了解過一些而已。但我想長期生活在草原上的人們，皮膚應該不會這麼好才對吧？」

    茜的肌膚看上去就宛如在大城市裡養尊處優的大小姐一般，完全不像是經歷過風霜的人。

    「風之女神賜予女性美麗的肌膚，大地之神賜予男性結實的肌肉。在我的部族裡，比我皮膚好的人可不止一個兩個哦。」

    「這樣啊。」

    我本來還以為他們都會是外表更為粗獷的人，現實顛覆了我長年以來對他們的印象。

    「突然問我皮膚的事情……你該不會是趁我睡著的時候偷偷占了我的便宜吧？」

    「皮膚質量如何看一眼就知道了，如果我真要對你出手，肯定會做的更徹底一些。」

    「真可疑……」

    果然解釋是沒用，看來一時半會兒是擺脫不了色狼的頭銜了。

    「我是來自小城魯蘭斯的義雲?斯密特，如你所說是這一代的勇者。」

    「恩恩，我知道。」

    「你是怎麼看出來的，一開始你應該沒認出我吧？」

    直到剛才為止她的態度都不像是知道我身份的樣子，現在反而是多了一份應有的尊重。

    茜理了理自己凌亂的劉海，然後拿起我剛才用來幫她解開繩子的小刀，遞了過來。

    「你握著它。」

    我聽她的話照做了，但沒察覺有什麼不同的地方。

    「在這有道淡淡的光芒對吧？上面就是你的名字。」

    我看向茜指著的地方，確實在刀身上出現了「義雲」兩字。

    「這我還真沒注意到……」

    「歷代的勇者在手持武器的時候都會顯現他的名字，這是證明自己是勇者的最簡單的方法。」

    「第一次聽說。你是從哪裡得知的？」

    「哼哼，」

    銀髮少女赤足站到我的床上，按著自己的胸口驕傲地回答道，

    「我可是為了引導勇者而出現在這裡的『小賢者』哦！」

    「『小賢者』？」

    在圖書館的書上「賢者」的出現次數頗多，但我從來沒見過「小賢者」這個詞，聽著就像是前者的後輩似的。

    「簡單來說就是代替『賢者』的人了啦。」

    「代替他？那你和『賢者』是什麼關係？」

    「我是『賢者』露?安伊的親生妹妹，代替她來行使指引勇者的責任哦。」

    「她自己有事不能來嗎？」

    「恩，是有關部族繼承的問題，姐姐她暫時不能離開故鄉。」

    「這樣啊。」

    對於茜的解釋我持著半信半疑的態度，畢竟我不太相信世界上有這麼碰巧的事情。可真要如她所說她是臨時代替「賢者」來到我這邊，那這個「賢者」留給我的印象就太差了些。

    既然知道自己有責任的話就應該找個更可靠的人過來才是，就茜現在的表現來看，她實在是有些過於自我了。

    說起來勇者資格證明也是那個賢者弄丟的，該不會她們姐妹兩個都是這樣自由奔放的性格吧？

    「怎麼感覺從你身上散發出了一股完全瞧不起我的氣息？」

    「確實如你所想。」

    畢竟經歷了昨晚的事情，她殺狗和惡作劇的行為讓我把她歸入了熊孩子的範圍內。

    「你很過分啊，我有做什麼壞事嗎！」

    「難道還要我一一指出來麼，『殺狗兇手』。」

    「嗚……」

    「既然都清楚自己的作為是不對的，就別在我面前大放厥詞了」

    「你這人說話就不能好聽些麼。」

    「我比較耿直，非常害怕壞人。」

    「你是在逗我吧。」

    茜感受到我的鄙視之意眉毛不覺顫抖了兩下，隨後滔滔不絕地自顧自說了起來，

    「被授予力量的勇者雖然智能不會因此提升，但力量、耐力、反應速度等等身體能力會有顯著的提高，同時將擁有超常的運氣，利用出眾的直覺也能感知到一些平常人發現不了的東西。」

    「知道的還挺清楚的。」

    這些我在有關的書上也有了解過，和她說的並沒有什麼出入。

    「確實我的實力和姐姐不是一個檔次，不過在知識量方面，我能保證自己可以幫上忙。」

    「很自信嘛。」

    「真要到了必要的時候，我也能想辦法聯繫姐姐，不會給你拖後腿的。」

    作為一個初出茅廬的勇者，我確實需要一個能夠提供情報和建議的夥伴，畢竟今後的冒險中不可能總是跑到圖書館去查找資料。雖說這個叫茜的女孩並不靠譜，但她的知識能力看起來是貨真價實的。

    招募她未嘗不可。

    「問一下，你是勇者的同伴嗎？」

    「真要說的話不算吧，因為我只是姐姐暫時的替代品而已。等到姐姐把要處理的事情全部完成，你們就可以匯合了。」

    也就是說到時候我還得登門拜訪或者是她過來見我麼。

    不過我會和茜在這個小鎮相遇實在是太巧了一些，讓人感覺這就是菲克斯所說的命運。

    「你能證明自己不是魔王派來的臥底嗎？」

    「這不需要證明，你完全可以通過今後我對你的指引來進行判斷，行動就是最好的證據哦。」

    「既然如此那就沒有測試你的必要了。」

    「反正你一個人也只能像只無頭蒼蠅亂逛罷了，我的身份無論是真是假對現在的你來說都是救命稻草吧。」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看她在我面前這麼囂張還真是有些不爽，而且價值觀方面也和我有些衝突，我可不能保證今後可以和她友好相處。

    「然後，你說『魔法師』在魔法之都？」

    「是的。」

    確實是個符合其身份的城市。

    「那其他人呢？」

    「姐姐說現在有明確線索的只有這一個，因此不能否認其他同伴會在王城或是更近的地方。」

    就是說很可能我們到時候得走回頭路。

    同樣是財寶，有藏寶圖的寶物優先級肯定要高於那些毫無方向的寶物，那麼顯而易見現在的第一要務就是去找到「魔法師」。

    所以這並不是值得糾結的問題。

    「那就立刻啟程去奧瑪吧。」

    「還真是爽快呢。」

    「怎麼，你在這裡還有要解決的事情？」

    「只是稍微感嘆一下而已。」

    「哦對了，還有件事要告訴你。」

    「什麼？」

    「穿裙子的話就不要站在別人床上。」

    事後我有些後悔揭穿了這點，不然的話臉上也不會多兩道紅印子了。

    而「收穫日」還剩下六天時間，怎麼說也不能徒勞無返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