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勇者踏上旅程

    在名為「收穫日」的七天假期來臨之前，我向自己的各位僱主辭去了打工，為了調查「勇者」和他的同伴的事情而往返於魯蘭斯市圖書館與學院宿舍之間。

    羊皮紙和印在上面的血色指紋證明那個夢並非是虛假的，雖然沒能實際確認，但我也的確感受到自己體內的力量有了突飛猛進的成長，與以前的自己不可相提並論。

    而通過多日對「勇者」和「魔王」傳說的調查，我多多少少也對自己的使命有了些眉目，可是我仍然想不通蜜拉芙嘉任命我為勇者去殺了她的真正目的是什麼。

    當然，我自己的目標是十分明確的，那就是在整個大陸被侵蝕之前消滅遠在魔界的魔王。

    不過在此之前，我遇上了其他麻煩。

    「『同伴』究竟在哪裡啊啊啊——」

    「賢者」、「魔法師」、「格鬥家」等等代表著職業的字眼多次地出現在各類勇者的傳說之中，毫無疑問魔王最後口中所說的同伴就是他們，然而由於對此有描述的故事實在太過多樣化，導致我現在根本就無法判斷自己該去哪兒、該去見誰。

    為了徹底擊垮魔王，我必須要做好萬全的準備才是，既然她說過我要集結足夠的戰鬥力才能挑戰她的話，那我也不得不按部就班地來行動。

    老實說我現在就恨不得衝去入口位於東大陸的魔界。

    「在圖書館裡不要大聲說話，斯密特先生。」

    注意到有人在朝我搭話，我趕緊是收起了憎恨的表情，向對方道歉道，

    「抱歉，克賽小姐。」

    順勢坐到我對面、看似二十出頭一些的金髮美女是圖書館的負責人兼投資者，菲克斯?克賽。

    她是魯蘭斯少有的貴族千金，克賽家的大女兒，年輕的她鍾愛書籍與知識，因此向市長提議建造並投資了這座圖書館，在城內是比較知名的女性。

    我會認識她也是因為有不少跑腿的工作要到克賽家去，久而久之就熟悉了。

    「最近好像經常看到你來圖書館，是在做學校的課題嗎？」

    「只是基於個人興趣在調查一些資料而已。」

    「關於傳說中的人物？」

    菲克斯向下瞄了一眼我手上的《百人異聞錄》，她看來很清楚這本書里是怎樣的內容。

    「更準確來說，是關於『勇者』的同伴們。」

    「你……這是準備啟程了嗎？」

    「不、不是了啦，只是最近讀了有關勇者的故事有些在意而已。」

    看來不僅是海姆大叔他們這些平民，連貴族家的小姐都知道我私底下的所作所為了，我平時應該沒這麼招搖才是啊……果然去城外送死一般的行為引起注意了麼？

    不過雖然意思有所不同，但我確實是馬上就要「啟程」了。

    「誒，一般人對勇者本人會更感興趣吧？像你這樣會去關注他同伴的人真是少見。」

    「他們也毫無疑問是英雄，而且從配角身上往往能學到更多的東西，克賽小姐不這麼認為嗎？」

    「原來如此，確實很有道理呢。」

    實際上是因為我自己成了勇者，這種話就算向菲克斯直言也只會被當做玩笑話吧，何況我也不清楚現在的自己到底被魔王變成了個什麼東西，講不定已經成了應當被誅殺的惡魔。

    話說回來，我記得克賽家的千金是古代文明的愛好者，她應該對這些從以前流傳下來的故事有一定的研究吧。

    「克賽小姐對這些也有興趣嗎？」

    「小時候基本上每個人都會憧憬正義的使者，我當然也不例外。」

    「那你對勇者的同伴們有過了解麼？」

    「或許有過吧，老實說現在記不太清了……阿雲你有查到些什麼嗎，說出來聽聽我可能會想起來一些線索。」

    我撓撓臉翻了翻書頁，講起了近期瀏覽過的一些東西。

    「年輕貌美的賢者天性自由喜愛惡作劇，天賦異稟的魔法師性格怪癖愛好說教，隱居深山中的格鬥家腦子一根筋遇事就用拳頭……都是些一看就不太靠譜的資料。」

    「聽上去不是挺有趣的嘛，每個人都有優點和缺點，這樣才比較真實啊。」

    「可身為討伐邪惡的團隊，大家都該身負重要職責的覺悟才行，在與勇者成為同伴的同時就該盡力將平時的陋習改掉才是。」

    「在旅途中成長才是為人津津樂道的劇情吧，大家從一開始的菜鳥變成可靠的戰友，聽上去不是相當美好麼？」

    「那毫無疑問是讓人感到希望的發展，可是現實是殘酷的，要變強的途徑就是主動出擊，而不是被動地在各類事件中被迫獲得力量。」

    如果看到有人死亡才能激發出潛能，那不如從一開始就自己想辦法掌握足以保護他人的力量。

    「就故事而言這就沒意思了啊，人物之間的矛盾才是看點吧？」

    「說的也是。」

    然而對我而言這可不是用文字書寫在書上的幻想。

    「在要求別人之前，自己也要秉持著這種嚴謹的態度吧？即便是勇者也一樣存在著難以改正的缺點啊。」

    「勇者往往都比他們可靠的多。」

    我認為自己還不至於會讓同伴擔心，因為我很清楚自己有著怎樣的弱點。

    「在別人眼中就不一定了，像阿雲你這樣充滿正義感的男生不也一直被人說正義感太強了麼？」

    「我只是在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而已。」

    「好吧，我不是想和你爭吵這件事。總而言之，不足的部分由其他人來補充，只要弱者與弱者能夠完美地配合就能超越強者，這才是團體的精妙所在。」

    「道理我是懂，可是強者們聯合在一起肯定要更厲害一些。」

    「你這話說的真是沒有人情味啊……其實這類問題的話還是得看具體的人是誰，有的情況下1加1也會小於2的。」

    我點了點頭，表示理解她的意思。

    有的時候能力過強的夥伴反而會妨礙自己的發揮，擁有攀比心理的話更加是一種麻煩。

    「那克賽小姐你有什麼印象嗎？最好是跟勇者同伴所在地有關的。」

    「所在地是麼……腦袋裡浮現的詞彙太多了，反而回答不出呢。」

    「果然是這樣啊。」

    因為流傳下來的故事實在太多樣化了，根本無法從中得出規律，更何況曾經的那些地名現在也已經從地圖上徹底消失了，很難找到遺留下來的痕跡。

    看來繼續調查下去也只會在這無底洞中越陷越深，我應該找些更有意義的事情去做才是，比如說出城鍛煉、熟悉熟悉自己新的身體之類的。

    「斯密特同學，難道說你在尋找一同踏上旅途的夥伴嗎？」

    「誒？不不不，你真的是誤會了。」

    雖說暴露自己的身份似乎也沒什麼問題，但不自覺地就否定了對方的說法。

    「這種事情沒什麼好羞恥的啦，你平時不都把勇者、勇者的掛在嘴邊嘛。」

    「那、那種事只是傳言而已了啦。」

    我就偶爾說說罷了。

    「先不管這些。或許對你遇到的麻煩稱不上是什麼幫助，聽聽我的建議吧。」

    「只要別再調侃我就行。」

    「義雲你想啊，基本所有故事中的勇者都是在旅途上解決其他人遇到的困難，隨後他的同伴就會自然而然地增加。那不就說明了真正的勇者擁有著能夠自然而然地將同伴們聚集起來的能力嗎？」

    「所以才會更像是『故事』而不是『現實』啊。」

    「偶爾一次也好，把自己當作其中的人物嘛，要知道創作的來源可是生活。」

    「所以……

    「你只需要按照預定的計劃向前進發就可以了。」

    我大概明白菲克斯的意思了。

    主人公這類角色本身就有著吸引其他人跟隨自己的「魅力」，因此才會在路上收穫同伴。

    原來如此，這麼簡單的事情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如果說命運真的選擇我成為了勇者，那我所要做的事就是踏上旅途，因為在意魔王的話而像現在這樣刻意去追求什麼的話，反而是在浪費時間。

    有的時候想太多也不是什麼好事。

    「克賽小姐，謝謝了。」

    「已經想通了嗎？」

    「雖然還不是很明白，但多多少少已經知道該做些什麼了。」

    說著我合上手中的書本，站起身來。

    「要走了麼？」

    「恩，準備一下行李，明天就要出發去王城了。」

    「那麼祝你一路順風了。」

    「克賽小姐也是，早點找個男朋友吧。」

    「你很煩耶！」

    明天就是收穫日了。

    ——————

    第二天我早早地收拾好行李來到了城外的驛站，商隊的馬車也已經在此就位，沒等多久我和其他旅客就一起坐上了客車前往位於魯蘭斯東北方的費洛姆王國首都——王城「費洛尼亞」。

    去王城的路途頗為遙遠，按照預定的行程，商隊將在晚飯時間到達作為休息地的班尼小鎮，我和同行的人將在那裡的旅店住上一晚。

    幸運的是車上有我認識的同學和店主，旅途中和他們嘮嘮嗑也並不算無聊。

    到達小鎮享用過午餐之後，我本想躺在床上小憩一會兒，結果一不小心就睡到了半夜，睜開眼的時候尷尬地發現自己已然睡意全無。

    這就有點麻煩了。

    我望向陌生的窗外風景，心裡定下了後半夜的計劃。

    反正繼續賴在床上不過就是發呆而已，乾脆出門逛個兩圈，感受感受異地的空氣也不是什麼壞事。

    於是我理了理衣服，穿上外套悄悄地走出了旅館。

    今夜是沒有星光的夜晚，僅有一輪孤獨的潔白之月掛在空中，淡淡的光芒灑落在地面上。

    這個小鎮與並不繁華的魯蘭斯相同，在深夜時分不再有任何經營的店鋪，除了像我這樣有特殊情況的人，小鎮的其他人都已經入睡。

    讓我想起自己大半夜跑到城外狩獵的情景啊，雖然那種時候不會有如此輕鬆的心境。

    「勇者……」

    走在街道上我不禁脫口而出這個熟悉卻又陌生的字眼。

    我不確定那個口氣輕浮的魔王是否值得信任，現在想來的話我可能是中了那傢伙的激將法，講不定自己的身體在獲取力量的同時就已然化作了魔族的走狗——無法否定這個假設。

    不過至少現在來看自己身上並沒有出現什麼異常，依舊是個外表普通的人類。

    話說回來，我記得那傢伙確實說過「這一代的魔王」和「和本小姐同一代的勇者」這些字眼，如果她說的話確實是真相的話，那想必六十年前討伐了魔王的人就是我的前輩，可至今為止我也從未聽說過這維洛克大陸上有知名的勇者和他的同伴存在，估計擁有這個頭銜的人已經隱入市集、作為凡人默默去世了吧。使命完成後的英雄往往迎來的都是如此簡單甚至可以說是慘澹的結局。當然換做是我的話，應該會繼續逞強下去。

    盤踞在東大陸魔界的魔族那邊大概也會因為魔王再生的喜訊而重新集結起來。長期群龍無首的他們對人類並無威脅——這一代人類的慣性思維將會被打破。

    無論如何，消滅魔王蜜拉芙嘉的目的是絕不會改變的。

    也不知想著心事走上了多久，我才發覺自己已經遠遠地離開了旅店。想到熬夜帶來的疲憊只會在旅途中成為累贅，所以該是時候回去了。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我轉身沒走上幾步時，飄來的烏雲便遮住了今夜唯一的光源，於是短短几秒之內我就像是被河水沖走的螞蟻一般，失去了對方向的認知。

    這可真是讓人頭疼。

    能想到的最壞情況是我不得不在外頭露宿一夜，這種天氣穿著單薄的衣服睡在外面的話，多半是會染上風寒的，我可不想帶著傷病去王城參觀。

    魯蘭斯的話夜裡是有守夜人巡邏的，但這小鎮似乎沒有類似的職業。

    走了幾步之後眼睛終於適應了黑暗，多多少少能看清道路和障礙物，可是僅憑模糊的腦內印象並不允許我回到休息的旅館，一時半會兒我不知該怎麼辦才是。

    而就在這個時候，我感覺到身後亮起了一團移動的光源，於是便回頭朝遠處眺望。

    仔細辨認的話就能知道那是一群人正拿著火把在跑動。

    這個時間點會如此行動的團隊，要麼是殺人劫財的強盜、要麼是附近城市的守衛，可能性應該只有這兩種。

    從那雜亂無章的運動來看，大概率是前者。

    「大晚上的也不讓人清靜。」

    握了握手感受自己還未曾熟悉的力量後，我朝著火光的方向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