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東省的省委常委會議已經很久沒開過了。
至少在許多省常委看來,過去那些例行會議,不過是方明生個人的工作總結報告罷了。
只要是方明生想幹的事情。
基本上呢,事情是干一件成一件。
他要不想幹的事情,別人也幹不成。
從省長到省委書記,他幹了很多年,一直都是這種態度。
你說下面有沒有人反對方明生?
有,但很少。
除非他不想要烏紗帽了!
要麼,就像高育良那樣,當個被架空的省長!
是的,方明生在漢東省就是這麼的霸道。
可你又能怎樣?
且不論其他,單看他的能力,就無人能及。
將漢東省的 gdp從全國中下游水平提升至全國首位,試問還有誰能做到這一點?
除了方明生外,沒有任何人可以。
因此,漢東省的幹部們也樂於坐享其成。
畢竟,漢東省經濟繁榮了,作為漢東省的幹部、漢東省的一份子,他們自然也能從中受益匪淺。
對於這一點,高育良心裡再清楚不過了。
自從方明生把趙立春逐出漢東省之後,他便徹底打消了與方明生爭鬥的念頭。
連自己最大的靠山都倒台了,他還有什麼資本去跟方明生較量呢?
頭鐵嗎?
所以他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也就放手不管了。
無論方明生提出什麼樣的意見或建議,他既不贊成也不反對,始終保持中立的態度。
不贊成是做給背後人看的,不反對則是對自身實力的清醒認知。
總有些人認為他只是一個被操縱的傀儡,毫無主見;
還有些人覺得他過分軟弱,不敢表達自己真正的想法。
然而,對於這些評價,高育良根本不屑一顧。
在他看來,這才是為官者的至高境界。
果不其然,就在方明生登上高位後不久。
高育良便順利地晉升為漢東省省長,而祁同偉則接替了他之前的職位。
上級領導們的心思總是難以捉摸的,但卻被高育良精準的預判到了。
一方面,他們絕不希望漢東省變成方明生的個人勢力範圍,更不允許他成為所謂的「漢東王」。
但另一方面,他們又期望漢東省能夠保持穩定,無法容忍一二把手之間產生明顯的分歧和對抗,讓這個好不容易發展起來的省份再次陷入困境。
因此,獨具個性的高育良就進入了他們的視野。
他與方明生沒有關聯,又能顧全大局,而且作為漢東本地的官員,無疑是制約方明生的理想人選。
而且為了讓高育良擁有一定的話語權,上層還特意將他的得意弟子祁同偉提拔到了三把手的位置。
按照上層的美好設想,是由方明生帶領漢東省的經濟一路前行。
然後高育良加上祁同偉在旁監管制約,不至於讓方明生放飛自我,將漢東省私有化。
可哪知祁同偉原來就早早的投靠了方明生,讓上層費盡心思的計劃功虧一簣。
漢東省徹底成了方明生的後花園。
於是便有了漢東省今天的這麼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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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東省省委常委會。
高育良看著主位上誇誇其談的沙瑞金,眼中不時閃過一絲陰霾,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當沙瑞金提到方明生被中央雙規的消息時。
他的內心既是震驚,又帶著一絲理所應當的平靜。
平心而論,對於他來說,誰來擔任漢東省的一把手並不重要。
他現在只希望在自己擔任省長的最後幾年裡,能夠讓漢東省保持穩定發展。
因為他很清楚,他年紀到了,已經不可能再往向上爬了。
所以,他不希望在即將退居二線的關鍵時刻出現任何意外。
那將關係到他退居二線的時候去到哪個部門。
這也是他當上省長後變得如此佛系的原因所在。
原本,他認為方明生有足夠的能力帶領漢東省向前發展,所以也就順其自然了。
然而,今天發生的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
方明生竟然倒了!
那他該怎麼辦?
正當高育良陷入沉思之際,沙瑞金的聲音突然打斷了他的思緒。
「高省長,你對這個提議有什麼看法呢?」
提議?
高育良掃了桌子上的文件一眼,毫不猶豫的否決:
「沙書記,這個提議不妥。」
他的語氣斬釘截鐵,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似乎完全不考慮這位新來的省委書記的顏面。
沙瑞金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難看起來,畢竟這是他擔任漢東省省委書記以來,第二次遭遇這樣直白的拒絕了。
更為讓他感到不快的是,反對他的人,竟然還是前任省委書記的手下敗將。
真把他當成軟柿子捏了?
沙瑞金的臉色愈發冷峻下來,他淡淡的開口質問道:
「那麼,高省長對此事究竟有什麼高明的看法呢?」
會議室的氣氛頓時凝重了起來。
在場的常委們都清楚,漢東省的第一場政治風暴,開始了。
他們個個凝神屏息,靜靜的看著兩人廝殺。
另一邊,高育良也知道自己拒絕得有些過於直接了,已經掃了沙瑞金的顏面。
而對方也是不可能就此退步。
但在這種關鍵時刻,他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因為他清楚地意識到,如果按照沙瑞金的提議去做,無異於斬斷了漢東省的未來。
他稍稍停頓了一下,迅速整理好思緒,然後用堅定而清晰的聲音闡述起自己的觀點來:
「沙書記,請恕我直言,【晶片計劃】乃是五年前方書記親自製定並全力推動的一項至關重要的工程。
為了實現這個計劃,漢東省已經投入了巨額的資金和大量的人力物力。
不僅如此,方書記還曾親自趕赴京城科學院,邀請到了頂尖的晶片專家參與其中。
如今馬上就要產出成果了,此時放棄,將會對漢東省未來產生深遠的負面影響。」
高育良的言辭中充滿了對晶片工程的深入理解和激情洋溢。
他比任何人都深知這項工程對於漢東省乃至整個國家的重大意義所在。
然而,對於這一點,沙瑞金卻表現出一種不屑一顧、甚至不以為然的態度。
「五年?」
沙瑞金冷冰冰地盯著高育良,而後者則毫不退縮地與他對視著。
「五年?那你知道漢東省這五年是怎麼過的嗎?」
他一遍遍地重複著這個數字,緊接著質問到:
「那麼請高省長告訴我,這五年漢東省在這個所謂的晶片工程中投入了多少資金?然後這個工程又給漢東帶來了什麼樣的實質性成果呢?」
面對沙瑞金連珠炮般的追問,高育良卻突然陷入了沉默之中。
原因很簡單,無可辯駁的事實擺在眼前。
在這五年期間,這個工程除了不斷地消耗大量資金外,並沒有給漢東省帶來任何顯著的政績。
要知道,晶片工程本身就是一項極其耗費資金的項目,漢東省政府每年向其投入的資金竟然高達數百億之巨!
當初方明生運作這項工程的時候,他也是提出了質疑。
畢竟,以當時漢東省的財政狀況來看,要承擔這樣一項國家級別的巨大工程,實在是力不從心。
可當方明生將漢東省最新的財報丟到他眼前的時候。
他同意了。
這份財報的數據讓他意識到,如果抓住這個機會,用漢東省未來十年的部分財政收入作為投資。
或許真的能夠換來漢東省未來幾十年的飛黃騰達。
對於每一個在這片土地上成長起來的人來說,這樣的誘惑無疑是難以抗拒的。
再說了,哪怕賭輸了,那點財政支出,也對漢東省的gdp構不成多大影響。
畢竟哪怕現在每年支出數百億,他們漢東省都穩居全國第一了,還怕以後?
於是,他改變了自己的立場,選擇了支持這項工程。
可時過境遷,如今坐在他面前的人已經不再是當初的方明生。
而是一個來自外地、只為在漢東省積累政治資本的「鍍金者」——沙瑞金。
面對沙瑞金的咄咄逼人,高育良感到一陣無力。
他想要反駁對方,但又不知從何說起。
難道要向他闡述晶片產業的巨大發展潛力?
還是要向他描繪漢東省美好的未來藍圖?
得了吧。
這些對沙瑞金來說都毫無意義。
他不過是個過客,只想著如何在短期內獲取政績,哪會在乎漢東省的長遠利益。
至於透支漢東省的未來以換取一時的繁榮,更是他樂見其成的事情。
要不然去爭取其他常委的支持?
高育良又想到另一個辦法,但隨即又被他否決了。
這些常委個個心懷鬼胎,方明生在時能鎮壓他們。
現在嘛。
他們只想看他和沙瑞金斗個你死我活。
再說了,幾年之後,還能有多少人留在常委這個位置上呢?
果然,政客才是最為自私的人。
最終,高育良對於家鄉未來的展望,只能化成一聲濃濃的嘆息。
「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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