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去看靳瑟的眼神,貝齒緊緊地咬住下唇。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下一刻,向西便聞見了一股淡淡的腥味。
「書上說,女為悅己者容。」靳瑟聲音溫軟,「我記得你和向北是同一年的,生辰僅僅只相差幾個月。向北前幾日跟我提起了周媽媽家有個侄兒叫周五,說他是個本分老實的人。」
靳瑟說到這裡,頓了一頓。
前世,在向西去世不久後,一向謹慎沉穩的向北突然求她賜婚,說想要嫁給周五。
那時的靳瑟是個懵懂、無知、還未及笄的少女,聽聞這些話便羞澀的不敢言語。
向北是陸家那邊送來的丫頭,賣身契也在陸家。思慮很久後靳瑟便讓柳媽媽去安排這件事情。
柳媽媽雖然不悅,嘀咕向北背棄主子,卻依舊沒有苛待不懂規矩的向北。柳媽媽讓向北跟著周五去了莊子上,當了管事娘子,只是從此再也不能踏入靳府。
也因為如此,靳瑟曾見過周五一面,那的確是個生的俊朗的少年,難怪向北對他那麼死心塌地。
也是那一次,她見到了周五大拇指上的扳指,是自己幼年最喜歡的那一枚。
向西管她的首飾,而向北管她的衣物。
那麼,周五是怎麼偷拿到了這枚扳指的?
靳瑟清楚的記得,自己從未賞賜過任何人這枚扳指,包括在她身邊多年的周媽媽。
顯然,能拿走她首飾而又不被周圍人察覺的人,只有向西。
周五和向西肯定認識的,不然周五手裡怎麼會有這枚扳指?
一個膽大包天的丫鬟,敢偷拿主子首飾去討好從前毫不相識的男子。無非只有兩個原因。其一,是向西對周五有所求。其二,自然是想去討好周五。
想了想前因後果和向西這段日子為了容貌費盡心思的變化,靳瑟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女為悅己者容。
美色誤人,男/色也不例外。
向西當年的死,或許和周五還有向北都脫不了關係!周五是外人,和周媽媽一起算計她這個懦弱無知的小姐,讓她背上虐待下人的惡名,或許還有點原因。
那麼向北呢?
向北是陸家送來的小丫頭,怎麼也會胳膊肘往外拐?
靳瑟唇邊浮現一點笑意,「莫非,你和向北一樣,有了心上人?」
她說的直接,沒有少女的一點羞澀,而向西的神色卻慘白如紙。
靳瑟也不著急,只是撥動著桐木瑟,目光清晰明亮,像夜裡蟄伏在暗處的小獸——蓄勢待發。
此時的向西,不敢去看靳瑟的眼神,只是暗暗咬唇。
靳瑟只是提起這個人的名字,而她的面前浮現的,卻是一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容顏。
「小姐。」向西握緊了雙拳,感覺到自己掌心的冷汗,濕了又干,幹了又變得濕潤,「是向東給奴婢的面膏。」
靳瑟眯起雙眼,盯著向西,一字字地說,「原來如此。」
——果然是向東。
向東這個小丫頭是個十分精明的小姑娘。
可惜,太精明卻不是什麼好事。
靳瑟突然有些沮喪。
她溫順自卑的性子導致身邊的丫鬟一個個生了異心,這些丫鬟們認為她太過於懦弱沒能力護住自己,才會想著逃離她的身邊,自己尋找安定的生活。
可惜,即使她再懦弱,她卻也從未苛待過身邊的任何一個下人。
連丟了一些貴重的首飾,也是睜一眼閉一隻眼,認為她們只是偶爾才會生那麼一絲貪念。
她對這些丫鬟不薄,可到了最後,身邊除了向南,也只有柳媽媽了。
「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你擔心以後……」靳瑟聲音清冽宛若深山的玉石碰撞,「你跟在我身邊多年,知曉我的心性,我從未苛待過你半分。念在你我主僕一場,今兒我不妨提醒你一句話,當年秦六娘的結果,你可以細細的想想。」
她一字一句說的無比清晰。
向西感覺到自己的呼吸心跳聲,隨著『秦六娘』這三個字都消失了。
六年前,方探花郎迎娶文安郡主的事情,成為了一段佳話。
方探花郎文采出眾,人更是俊朗無雙,只是那麼站著,便能成為一處賞心悅目的風景。
年幼的向西曾聽人無數次提起那位方探花郎,是如何的雋秀奪目。
可是好景不長。
方探花郎和文安郡主成親不過兩年,便被鄉下的髮妻找上了門。
那位髮妻名叫秦六娘,曾出現在靳王府。
所有人都以為,方探花郎這樣出色的人,會拋棄秦六娘肯定是因為秦六娘太過於醜陋野蠻。甚至有人還傳言,說秦六娘當初強迫了方探花郎。
因為方探花郎雋拔,所以秦六娘便顯得更是污穢。
可是,當秦六娘出現在眾人的面前時候,方探花郎的容貌瞬間化成了背景。
秦六娘是個鄉下婦人,容貌卻不比文安郡主差,說話也和和氣氣的。
丈夫拋棄她和孩子,秦六娘卻沒有大哭大鬧,也沒有要求方探花郎給她個答覆。
她只是笑笑,說了一句,「郎君若是想要休妻,也該讓我知曉,你是否安穩。你放心,若我夫妻之間沒有感情,便好聚好散。感情這種事,向來都是兩廂情願,沒有強迫的道理。」
方探花郎本不想承認秦六娘這個妻子的存在,後來因為文安郡主的查明後,只能哆嗦著寫下休了秦六娘的休書。
那時,碰巧靳老太太在佛寺里遇見了秦六娘,又喜歡秦六娘做齋菜的手藝,便帶秦六娘回府里暫住了一些日子。
府邸上下的人,都不知曉靳老太太到底是想做什麼!
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靳府上下不少人都見過秦六娘,在外面傳秦六娘是個殘廢的時候,靳府外院的碎嘴的下人們,也會反駁回去。
向西心裡很不是滋味。那樣容貌出眾的秦六娘都沒有留住方探花郎,而她一個普通的小丫鬟,又拿什麼來留住周五?
靳瑟不多言語,同向西說自己乏了。
言盡於此便好。
等向西退下後,靳瑟才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抬起眼透過窗戶看了一眼外面的紫薇樹。
靳家敗落後,不少人都立即和靳家撇清關係,而文安郡主和方探花郎卻在暗中狠狠地踩了靳家一腳。因為當初,他們想要殺秦六娘滅口時,恰好被同住在寺廟附近的靳老太太所救。
等靳家男兒被抄斬的消息傳出去後,秦六娘曾又一次進京看望她。
多年過去,秦六娘依舊如當初那般貌美動人,絲毫不像一個鄉下婦人。
秦六娘噙著淚,從包袱里拿出不少金銀首飾遞給靳瑟說,「女子本剛,為家則柔。但是,四小姐你要記得,這世上沒有誰是真的可靠的,你得靠你自己。」
女子的容顏,會隨著歲月而逐漸老去,多年後美麗的少女,會變成一個布滿銀絲的婦人,誰都不會例外。
靳瑟明白秦六娘的擔心。
她腳步輕盈地緩緩挪到銅鏡前,看著自己眼下清晰的痣,唇邊勾起了一抹冷淡的笑。
她不會和前世一樣,急著恢復本該屬於自己的容貌。
她要讓那些生長在暗處的人明白。
他們該記住的——是她這個人,而並非是她這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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