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門關以西三十里之外,有一處人煙罕至的矮丘,頗顯荒涼。
丘上枯木密布,似有道道斑駁之色混雜其中,影影綽綽,看不真切。
除此之外,枯木林之中,傳來了陣陣唧唧吱吱的聲響,甚為刺耳,細聽之下,很像車輪磨擦車軸的聲響。
視野移近,才看到有一隊人馬隱藏於內,而那唧唧吱吱的聲響,則是戰車圓輪滾動的聲響,不過這也是此處唯一不可壓制的聲響,如長龍般的人馬,悄然而行,就連馬兒踏步之聲,也被控制得極其輕緩,若不是訓練有素的軍隊,就絕不可能實現如此詭異的行軍。
……
雁門關東側四里,有幾處看似極其普通的軍帳,帳布陳舊,泥漬斑斑,且頗顯冷清,根本就無把守之人。
軍帳背山而搭,其內光線偏暗,但好在他的布置還算簡潔。
任誰人也料想不到,堂堂御北大將軍李牧此刻就在軍帳之中。
「萬事俱備,就靜等你們來攻吧!」李牧輕聲一嘆。
或許是見身側無人,李牧便以一個極不威嚴的姿勢斜倚於木案之上,望著帳頂發呆,竟給人一種極頹喪的模樣,與他在人前之時判若兩人。
「若可行,我甘願做一名小將。」
更沒人料到,這話竟出自李牧之口。
……
————
塞北之外,東朔原之上,百馬齊奔。
「胡巴,胡巴!」
馬上之人的叫喚之聲愈加興奮,或許是因為他們都知道雁門關就在前方不遠處,富饒沃土,觸手可及。
……
而在東朔原以北四十里之外,浩浩蕩蕩地走來一大隊人馬,個個披盔戴甲,威武不凡。而眾人馬之間,軍旗飄飄,而以其上黑棕相間的狼頭圖騰最為招搖。
萬軍之間,在那最為炫酷的戰車之上,坐有一名壯碩男子,灰發蒼鬢,長須灰白,眼神深邃且犀利。
壯碩男子時而眺望南方,眸中泛光,時而掃向身側人馬,得意一笑。
而壯碩男子戰車之旁,並行著的數輛戰車,戰車上之人個個都鬚髮濃密,極顯威嚴與貴氣。
「中原人曾言,北地莽荒,北民野蠻,不過一獸耳,哼!他們又可曾知道,南地富庶,南民好逸,不過一隻溫順白兔,長生天將白兔扔給蒼鷹,若是不取,便是暴殄天物。」壯碩男子不知是在對何人所言。
「大人所言極是,四十里之外,便是我們的獵物。」壯碩男子身側有人應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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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門關外某處枯林之中,泥地之上,立著三道身影,最前方的肥胖老者自然就是公輸流,而公輸流身後立著之人,則是身形挺拔的百里奇與聘婷婀娜的白落兒。
「李牧的大計開始了。」公輸流說道。看其面上神色,頗為複雜,似有憂慮,也似有堅決與憤恨。
「看李牧的意思,他並沒有打消耗戰的意思,而是孤擲一注於此戰,不過以目前形勢而言,還不至於走到那一步。」百里奇面露疑惑。
「那麼說,他有必勝的把握?」白落兒也是不解。
「必勝的把握,我可沒有?」公輸流也蹙起白眉,輕嘆了口氣,他可不認為李牧真有此能力。
「你們覺得李牧是不是一個賭徒?」百里奇再問道。
「他夠狠夠無情,但我可不認為一個賭徒能保住塞北之前十數年的安寧。」公輸流回道。
「奇哥哥,你如何看?」白落兒瞪大明眸,問向百里奇。
「那他就是一個保守的賭徒,或者說,他另有倚仗。」百里奇回道。
「我之前就應該好好問問他,……」公輸流面上剛露出了些許悔意,卻又將之強行揮去,再說道,「不,還是不問的好,我與他道不同。」
「我們都看不懂他。」
這是三人最後的結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