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秦廣率領雪龍鐵騎,滅了梁國與周國後,將長劍指向了西秦。
號稱天下第一軍的雪龍鐵騎與同號天下第一的風起箭陣軍展開了生死決戰。
三年時間,雪龍鐵騎深入三百里,一路上枯骨無數,直入咸陽。
西秦戰無不勝的大將軍白起,被秦廣一劍分屍,風起箭陣丟盔棄甲。
咸陽滿城掛降旗,至此六國紛爭結束。
在咸陽皇宮一所後院裡,找到了自刎的西秦王,三面院牆上均有刻字。
每一個字都是用劍蘸上鮮血刻上去的,每一個字都帶著深深的殺氣與怨念。
東牆:『天下江山八千里,二千里西秦葬於孤,嗚呼!』
西牆:『西秦子民數萬萬,百萬忠骨無處掩埋,悲哉!』
正牆:『天生百家姓,定然絕秦!』
秦廣見到後,道了聲好字,讓人拓印下來,現存於雲州王府山河閣七樓。
這些年來,秦終南遇到的刺殺數不勝數,那些亡國刺客拿秦廣這劍神沒有辦法,便一股腦的把氣灑在秦終南身上。
秦廣就這一個兒子,殺了他,等於絕了秦家的後。
自然的,王府里也養了無數護衛,天地玄黃,黃階的王府根本看不上,玄階的也只是普通護衛。
地階方可稱為高手,但想讓王府在這波濤洶湧的大浪里平靜過日子,天階頂級高手必不可少。
據秦終南所知,那七層的山河閣里,下面四層,每層都有一名天階五品以下的高手坐鎮,而五層和六層更有兩位天階七品的高手,至於最上一層,則是一位天階九品的頂級高手。
至於王府院牆內,還有沒有其他天階高手,秦終南不知道,但知道自己老爹可是超越天階的存在,稱為地君。
可如此強大的陣容,依然不時有死士前來送死,可見對秦家人是恨之入骨。
秦終南回到王府後,先是拜見了父王,又一同去祠堂給秦家列祖列宗上了香,方才回終南院休息。
秦終南是秦廣中年得子,生於終南山,便取名終南了,連同他的院子也稱做此名。
院子裡的丫鬟們知今日殿下回來,將終南院裡從頭到尾打掃了一遍,後又十六人分站兩排等著殿下回府。
秦終南看著這十六人,除了領頭的白鳶,其他的一概不認識,從前的丫鬟們已經全部被換了,他也不在意這些。
徑直走了進去,好在院內房子等器具一樣沒變。
走進臥室後,對唯一叫上名來的白鳶吩咐道:「我要好好睡一覺,沒我允許誰也不許靠近。」
說完便關上了房門,從行囊里拿出了那件疊好的衣服,其他的便隨便扔了,秦終南從小心的打開衣服,那模樣如同小孩剝開糖紙,小心翼翼的。
終於把這層『糖紙』剝開了,裡面放的一張羊皮卷,羊皮卷上畫了圖和文字,看起來像是武功秘籍,特別是第一圖,和他在城門外使用的招式特別像。
「哎呀!我滴我乖乖,你這羊皮卷和鼠須筆那來的,這不是那蕭誠老道的傢伙嘛,你小子八成偷來的。」
分別一年,還挺想念太虛山腳下那滿口陝西腔的吳老頭。
秦終南嘆了口氣,把這羊皮卷放在了牆上暗盒裡面。
「眼看過年了,也不知道有人和吳老頭喝酒嗎?」
秦終南說完自嘲一笑,看著這柔軟的鵝絨大床,頓時一股困意襲來,三年太虛睡的是石板床,一年歸鄉路,睡的是蒼茫大地。
這一覺睡得是格外踏實。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聽說昨晚大雪下了一夜。
秦終南起床後第一個事,便是把這十六名丫鬟都給叫了過來,給她們一個個起個好聽的名字。
負責衛生環境的四個叫小甲乙丙丁,負責院內院內花草樹木的,叫野花,小樹,秋草,朽木。
負責房屋瑣事以及迎客的,叫,桌子,板凳,倒茶,端水。
而白鳶依舊叫白鳶,暖床的叫紅帳,字畫的叫硯台,琴棋的叫對牛。
秦終南安排完後,也不理會這三十道幽怨的目光,吩咐開飯,吃過那美味的十八道菜,便轉身離開了終南院。
隔壁院子住的是秦湘薌,秦終南本想走過去打聲招呼的,可聽見裡面那刷刷的長劍破空聲音,掉頭就走。
傻子才去挨打。
要說這王府內風景最好的地方,便是落鳳亭了,一眼可觀半座城。
可上來後,發現了一個陌生的身影,要知道沒允許任何人不得到這上面來的。
那人轉過身來,中年男人模樣,看了秦終南一眼,又轉身看向了亭外大好風景。
秦終南見他不理會自己,便主動上去打招呼。
「誒,這位老兄,你怎麼上這來了?」
「看風景。」
那人說話頭也不回一下,只當秦終南不存在一般。
秦終南一時無言,正琢磨著如何套話,那人卻轉過身來了。
「坐!」
他朝旁邊長凳一指,自己反而先坐下了。
秦終南頓時有一種做客的感覺,一隻手放在欄杆上坐了下去,順便把一隻腳放了上去,分天豎在地上撐著。
「我叫何曇,我住在山河閣七樓。」何曇來了一個自我介紹,對於秦終南的所做所為直接當做沒看見。
可這一個簡單的介紹,差點讓秦終南從長凳上摔下來。
何曇是誰?恐怕沒多少人知道,但曇花飛刀,天下無人不知。
少時成名,一手飛刀問遍天下,少有對手,十多年前,與那名震江湖的刀狂約戰逍遙峰,可惜只有幾個人看到了那巔峰一戰。
刀狂劈了兩刀半,何曇使了二百九九招,最終何曇輸了半招,從此江湖中再沒有何曇任何消息。
傳說在那逍遙峰大戰中死了,沒想到竟然出現在這裡。
「我在這裡看風景,看了十多年了,從沒有一天是同樣的。」
何曇自顧自的說著,言語中透露著的寂寞,使氣溫又降下幾度。
看了十多年?自己卻從沒看見他。秦終南似乎想到了什麼,便問道:「你在這裡是等我?」
何曇點了點頭。
「你等我是為了什麼?」秦終南試探的問了下。
「教你用劍。」何曇說話乾脆利索,沒有一字多餘。
「為什麼?是不是我老爹讓你教的?別費勁了,我就是團亂泥,他給了你什麼好處,你可千萬別上當。」秦終南特別好心的提醒著他。
秦終南根本就沒有想過學得什麼天下無敵的武功,雲州雪龍王世子殿下的身份,足以讓他橫著走了。
「想必你們也互相認識了。」
不知何時,秦廣站在了他的身後。
秦終南聽見老爹的聲音,瞬時將腳放了下去,站了起來。
「我打算讓他做你的師父。」
秦終南頓時無語,何曇用的是飛刀,自己用的是劍,他怎麼做自己的師父。
何曇知道,自己不漏兩手,這傢伙是不會心甘情願的,當初想拜在自己門下的人無數,如今收個徒弟這麼難。
何曇站了起來,走到秦終南身邊,從他手裡拿過分天劍。
一聲劍鳴,分天出鞘,向前一步,已經是兩月湖中,踏水而立,極度瀟灑。
長劍一揮,憑空掀起百尺浪,人隨浪走,劍隨人行,這百尺浪被他掀在空中,竟然落不下來,而底下湖水只有一絲絲波動。
長劍左右揮舞,四劍過去,分成了九塊,這時何曇身法極快變動,空中留下九個殘影,片刻收劍回身,空中九塊水團,化做了九條水鳳。
九鳳沒了力量支撐,從半空落了下來,九鳳下水時,秦終南好像聽見了鳳鳴聲。
又一聲劍鳴,分天歸鞘。
這就是天階九品的實力,天地為之色變。
秦終南沒學過什麼功夫,自己也不是很在意,他看過雪龍鐵騎十萬兵馬奔騰,那氣勢催山倒海。
一個人的力量在如何,在這萬馬奔騰下,如同螻蟻。
但如今看這九鳳飛舞,心裡極為羨慕,這是何等的瀟灑?
「明天是除夕,後天初一,你來山河閣找我,記得帶酒。」
何曇說完便走了,秦廣拍了拍他的肩膀也轉身離去,撤了某人靠近山河閣便打斷腿的命令。
只剩秦終南一人看著還未平息的兩月湖,若有所思。
直至黃昏,秦湘薌上到落鳳亭,秦終南坐在地上喘著粗氣。
地上的分天劍出鞘了半尺,分天上有自己老爹留下的陣法,需要極強的力量才能拔出,剛剛何曇輕而易舉的拔出,又輕而易舉的加了道同樣的陣法。
必須等秦終南徹底拔出,才能破了這個陣法。
秦湘薌拿上一件貂絨披風披在了他身上。
「天氣冷,小心著涼!」
秦湘薌的聲音總是那麼好聽,特別適合溫暖心扉。
「姐,爹是做大將軍好,還是做劍神好?」
秦湘薌被他突然一問,有點回答不上來,義父既是大將軍也是劍神,沒什麼哪個好。
但如今一想,那一頭蒼白的頭髮,有些駝背的腰板。
「他老了。」秦湘薌給出了這樣一個答案。
秦終南終於抬起頭來,算了下,老爹已經是六十多歲了。
他肩上扛的是天下的安定,以及世人對他的怒罵。
在六國紛爭中,那些朝廷重臣都是死死抱著秦廣的大腿。
滅西秦馬踏少林後,當初那些人,馬上翻了臉,欺君罔上,擁兵自立,濫殺無辜等等,一條條罪名遞上皇宮裡的御書房。
當今聖上都把這些壓下了,但對於朝廷重臣無休止的誹謗,也沒有理會。
誰都知道這是為什麼,大家都想睡好覺而已,秦廣背些罪名又如何?
夕陽西下,秦終南走下落鳳亭。
「四年磨礪,你終究長大了。」落鳳亭上留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