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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偏我來時不逢春(16)【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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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山君活了二十六歲,前十六年靠著一把殺豬刀無往不勝,但在洛陽,在世家,她的刀卻行不通了。

    活在這裡,人人都不能撕破了臉皮,反而要說上幾句大道理。她從前就不會說,但學了這麼多年,好歹學了一些本事,對付母親這般的性子是足夠的。

    她沒有急著回話,慢吞吞想完,這才忽視了蘭三,只看向朱氏,神色沉凝:「母親覺得我能認識他們嗎?」

    朱氏一愣,「什麼?」

    蘭山君:「在白馬寺的時候,我和母親曾經碰見過他們一次,那時候,母親很瞧不上他們吧?」

    她搖搖頭,感慨一般道:「但是在淮陵,他們是讀書人,也是瞧不上我的。」

    她和聲細語:「母親,你忘記了,我是一個棄嬰,是由荒村野廟裡的老和尚撿回去養大的。」

    「我一日三餐還需要去山下化緣我吃百家飯長大,母親以前若是碰見了我,依著你的性子,是要掩袖而走的。我這般的人,怎麼會認識他們呢?」

    朱氏一時之間,又愧疚起來。

    她喃喃道:「我我忘記了這點。」

    蘭山君平靜的道:「母親不是忘記了,母親只是覺得我言行舉止溫和懂禮,不像是個殺豬的,便覺得我現在很好,所以也沒去想,我是如何變成今日這般的。」

    她這十年,一步一步,一點一點,把從前的自己磨去,才磨成了現在的樣子。

    她看向窗外,神色依舊不變,只是語氣越發平緩:「師父死後,我無依無靠,只能下山去殺豬養活自己,我沒日沒夜的做事,整日跟豬肉為伍,認識的人,要麼是養豬的,要麼是殺豬的,要麼是來買豬肉的。」

    「無論如何,我都攀不上讀書人。」

    朱氏眼眶一紅,急急解釋,「山君,我,我是」

    蘭山君搖頭,「但是這件事情,母親卻沒有猜錯。」

    朱氏一愣,「什麼?」

    蘭山君:「我確實是認識蘇行舟的。」

    朱氏驚疑不定。

    蘭山君笑了笑,道:「那年,師父教我識字,但我們實在是太窮了,沒有書。」

    「書是多麼珍貴的東西啊——」

    蘭山君:「我瞞著老和尚下山,走了三里路,去了淮陵鎮上。」

    「我坐在書鋪門口,迎來送往,我都跟著掌柜的笑,只為向他們乞一本書。」

    「只有蘇公子給了我。」

    「是一本三字經,我現在還有,用舊衣裳包著呢,母親要看看嗎?」

    朱氏本存了質問之心,誰知道聽了這麼一番話,頓時心疼道:「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想說的明明不是這個。

    蘭山君:「母親要問,我還有話說的。」

    朱氏看她,淚眼朦朧的。

    倒是蘭山君一直很平靜,道:「我師父死的時候,蘇公子碰巧瞧見了,還給了我一副棺木。」

    她提起老和尚,到底語氣中多了一份傷感,便輕輕吁出一口氣,將那點驀然而上的哽咽吁出去,「母親,當年,我連給養我的人都買不起一副棺木,實在是不能入母親的眼。這般的我這般我的過去,母親沒有問過,也不願意我提起。於是,就算碰見蘇公子之後,我也不敢跟母親提。」

    「可這確實是我曾經的日子,我過了十六年,十六年來,我不曾覺得自己丟臉。」

    蘭山君:「我知道,母親是顧念我和家中姊妹兄弟的婚事,所以我從不曾說過什麼,我也知道,母親並非不疼愛我母親只是覺得丟臉罷了,但我不怕丟臉,我只是怕牽連到慧慧的婚事。」

    朱氏捂臉,又愧又內疚。

    怎麼就,怎麼就突然說到這裡了。

    蘭山君輕輕嘆氣,「所以,無論是壽老夫人想讓人陪著去送葬,正好我在,便讓我去了,還是我求著壽老夫人帶我去拜祭一個曾經對我有恩的人,都是不為過的吧,都不是我的過錯吧?此事也不值得母親讓趙媽媽跪在地上吧?若今日是三哥和慧慧,母親還會如此做嗎?若是有人對他們有恩,如今去世了,難道母親會質問他們為什麼會去拜祭嗎?」

    朱氏的心咻的一下緊了起來。她並非沒有慈母心腸,也並非沒有小心思,一聽這話,眼淚便出來了,轉身痛哭出聲。

    蘭山君看著這一幕,恍惚之間倒是好似看見了曾經昂著頭倔著一身骨頭跪在地上的自己。

    她笑了笑,說出最後一句話,「我來洛陽這麼久,母親不曾問過我的過去,問我認識什麼人,經過什麼事——今日問,我本是高興的——但若是母親繼續問,我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

    「畢竟」

    她看著朱氏,似是惆悵一般拉長了語調:「畢竟小兒無娘就說來話長了。」

    一個小時候沒有娘的孩子,經歷的事情總是比別人多的。

    朱氏再忍不住,哭道:「山君,此事實屬是我對不起你。」

    蘭山君聽了之後,倒是微微有些動容。

    不是為朱氏,而是想起了上輩子的自己。

    她想,『她』應該很想聽見母親說這句話。

    『她』也從未聽見母親說這句話。

    小孩子只會哭和鬧,大人卻學會了拉扯。從前是母親用情義來壓制她,如今她也學會了母親這一招。

    這一招好用,占了理,別人還愧疚,倒是不用自己整宿整宿睡不著了。

    她神色怔怔,好一會才站起來。今日之後,依著母親要面子的性子,怕是很長一段時間會因著羞愧和尷尬不會再多管她,更不會管束她的人。這般就是好的,以後彼此之間心裡也有數了,劃出一條道來,不遠不近的相處著最好。

    她便想要告辭回去,但剛轉身,卻在門口看見了不知什麼時候來到這裡的蘭慧和三少夫人。

    三少夫人臉色似乎帶著些羞愧,蘭慧則一臉怒氣,朝著蘭三就直愣愣撞了過去,可見是氣得狠了。

    蘭三被撞在地上,也不出聲,自知理虧,一張臉都是紅的,但又有些不服氣,小聲嚷嚷:「她還沒說是她自己想去還是壽老夫人帶她去的——」

    蘭慧一聽,呸了一聲,又衝過去打:「這重要嗎!這又關你什麼事!好好一個家,你偏要挑唆這個挑唆那個,今日就算是三嫂嫂在,我也要打爛了你這張破銅鑼嘴!」

    朱氏一臉著急,既不敢去看蘭山君,也不敢去看地上的蘭三和蘭慧,更不願意去看站在門口神色莫測的兒媳婦,便低頭繼續抹淚。

    一屋子裡,只有蘭山君靜靜的佇立在那裡,依舊不言不語,神情平靜。

    朱氏便發現,無論是前幾日婆母為難她,還是今日自己誤解她,她都沒有發脾氣,沒有氣得大聲喊叫,沒有覺得委屈或者憤怒,她一直都是安安靜靜的,溫溫和和的跟她說話。

    她似乎,沒有脾氣一般。

    她一直都是這般嗎?

    這般的山君,讓朱氏心口發酸發脹,只覺得兩人之間隔著一扇門,疏離得很。

    ——

    而果然如同蘭山君預料一般,與母親劃出一條道來之後,她的態度就變了。

    蘭山君再去給蘇行舟送葬,她非但沒有遭到阻攔,反而還給了許多準備好的祭品。就是祖母這幾日緩過勁來了,想叫她過去敲打一番,也被母親攔住,三言兩語糊弄過去。

    這讓她在鎮國公府里活得輕鬆了許多,可見老人常說會哭的孩子有糖吃是有幾分道理的。

    蘭三見了她也不好意思,但他極會找理由,道:「咱們是齊王的人,郁清梧和蘇行舟是鄔閣老的弟子——我記得我之前就給你說過齊王跟鄔閣老不和,你若是去送葬,怕是齊王府不喜。」

    蘭山君定定的看他一眼,溫和說,「三哥哥這樣真能考上官?」

    溫柔的語氣,說出來的話卻傷人心,蘭三少爺臉色頓時豬肝一樣。

    蘭山君:「我是壽老夫人領著去的,替的是老夫人言行。齊王可曾因為壽老夫人是鄔閣老的嫂嫂而針對她?」

    這倒沒有。壽老夫人並不摻和朝堂事,對幾個皇子都是一樣的,很受尊敬。

    蘭山君:「壽老夫人叫我做此事,我若是拒絕會如何?」

    那肯定也不行。蘭三少爺搖搖頭,「你得去,不然母親也會不依。」

    男人有男人的拉幫結派,女人之間卻沒有那麼多講究,彼此和氣著,給對方留下情面,日後也好相見,也能幫著男人緩和氣焰。

    畢竟朝堂瞬息萬變,今日是敵,來日說不得是友。萬不可得罪死了。

    蘭山君便笑了笑:「既然我得去,你又攔在這裡做什麼?」

    朱氏在一邊聽得擔心,就怕他們吵起來。眼見兒子勢弱,連忙拉開他,「快些讓開吧,不然要誤了時辰。」

    蘭山君恭恭敬敬的謝過她,坐上馬車去了郁家。

    壽老夫人已經到了,見了她來,拉著過去問,「你家裡可曾為難你?」

    蘭山君搖頭,「沒有。」

    壽老夫人卻已經打聽到消息了,她說,「有!」

    蘭山君忍不住笑了笑,「那也算不得為難。」

    壽老夫人嘆氣,「你放心,我還會親自與他們說的,等事情了結之後,我再給你送些謝禮過去,明白人定然知道這是我要你做的,不會為難你。」


    蘭山君點了點頭,心中感激。無論有沒有壽老夫人,她都得來這一趟。

    郁清梧已經準備好了所有的事情,她只需要過去為棺木遮住傘。

    今日還在下雪。好在雪不大,蘭山君穿了一件白色的斗篷,舉著黑傘跟在郁清梧的身後。

    依舊是他遮棺材上半邊,她遮下半邊。

    郁清梧給她塞了一個暖爐。

    他說,「今日霜雪重。」

    蘭山君搖搖頭,「我不用。」

    送葬遮傘的抱著手爐算什麼樣子?她說,「我自小就練刀,一身的力氣,也不畏寒。」

    郁清梧:「阿兄不會見怪的,他是個很隨和的人。」

    但蘭山君依舊不願意。

    郁清梧沒有勉強,便把手爐給了趙媽媽。

    趙媽媽手足無措,還是趁著他不注意的時候放在了屋子裡。

    主子們都沒有用,她哪裡敢呢。

    壽老夫人是長輩,按著規矩是不能跟著送的。於是讓錢媽媽等人陪著兩人去。

    絮風飄雪,郁清梧和蘭山君撐著黑傘扶棺出門,一前一後,相顧無言,差不多走了一個時辰之後,終於到了南城的宅子裡,將棺木穩穩的抬進了堂庭里放著。

    郁清梧今日一直很平靜,跪在那裡跟蘭山君一塊燒紙錢。但就是太安靜了,蘭山君擔心看了他一眼,沒曾想他倒是微微回了她一個笑意,道:「別擔心。」

    別擔心,他沒事。

    蘭山君頷首。

    屋內屋外已經掛滿了白幡,左鄰右舍紛紛過來偷看,蘭山君沒有讓人關門,只讓趙媽媽和錢媽媽在外頭給大家發白餅。

    收了白餅的人家,便要說幾句死者的好話,這是為死者祈福的,閻王面前數功德,這些話要數進去。

    郁清梧沒有辦過喪事,不懂這些,瞧見這一幕又朝著蘭山君道謝。

    蘭山君拿了一個白餅慢吞吞嚼了一口,坐在廊下看外頭的飄雪:「無妨。」

    但頓了頓,她又說,「但你要是真謝我,我倒是真有一件事情想問問你。」

    郁清梧跟過去,不好和她在一塊坐著,便站在廊外:「請說。」

    蘭山君手裡拿著餅,低垂眸眼,好似不太在意一般問起,「你知道不知道一種刑罰——」

    她一出聲,手就不由自主的顫了顫。

    她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一些:「這種刑罰很特別,它是把人關進一個小屋子裡,整日裡不見天光。」

    她這幾日一直在想老和尚跟她被關的聯繫。那就要牽扯到十六年前了。

    她想,就算是老和尚所有的話都說謊了,但他是十六年前到的淮陵,這總不會錯。

    十六年前,也就是元狩三十二年,是一個節點。

    可她不能直接問十六年前的事情。郁清梧本就心裡對老和尚的事情有疑問,她若是這般問,他肯定能想到。

    她也不能大肆去查這件事情,她摸不透後頭有什麼人看著自己。

    她怕打草驚蛇。

    她想了一夜,終於在天明看見天光的時候,想到了可以去查的東西。

    ——折磨她的這種法子其實也很特別。

    她眼神看向更遠白雪茫茫處,輕聲道:「黑漆漆的屋子裡,沒有人跟你說話,也不會有人與你衣裳,水,恭桶」

    「人活在裡頭,便沒了尊嚴。」

    「但他們會給你飯。縱然是冷菜餿飯。有了這些,你若是想活,也是能活的,只是活得格外艱難些,猶如垂死掙扎的困獸。」

    她心裡如針扎一般痛起來,她的頭低得更下,她將白餅放進嘴巴里咬一口,哽咽聲就成了含糊不清,她輕聲問,「這是我在一本書裡面看見的,但我記不得出處,記不得名字,記不得哪些人會用這種刑罰去去關一個人。」

    郁清梧詫異的看著她。

    但一想她可能是隨口找了個問題拋給自己做謝禮,倒是也沒有想太多。只是越發感激她,道:「我一定為姑娘查出來。」

    他對蘭姑娘實在是感激不盡,從一開始的素味平生到現在可以坐下來說幾句話,其實也不過是幾天。但她的恩情,他卻是要還許久許久了。

    他鄭重的道,「以後姑娘但有差遣,郁某定然不會推脫。」

    他真心實意的道謝,蘭山君卻突然生出了幾分利用的心思。她上輩子不曾注意過朝堂之事,這輩子也不知曉怎麼才能探尋裡面的內幕。

    但她知道,郁清梧在未來的十年裡,卻也叱吒風雲過一段日子。

    有時候很奇怪,明明他上輩子那般有名,但她卻沒怎麼聽聞,直到後頭他跟鄔慶川分崩離析,拔刀相向,他的名聲一夜之間才呼嘯一般卷到了她的跟前。

    貪權謀利,背叛師恩,都是污名。

    於是,生出利用這樣的他去跟宋知味斗的心思,尤其是當著蘇行舟的棺木,她又心懷愧疚。她便沒有立刻答這句話,而是說,「等以後我若是有事情,就找你幫忙。」

    郁清梧認真點點頭。

    今日風雪雖然不大,但站了這麼久,他的身上早已經堆上了一身的積雪。他一點頭,頭上的積雪就紛紛揚揚落了下來,蘭山君便道:「你還是進來吧,這種時候,別把自己凍病了。」

    郁清梧猶豫一瞬,還是進了廊內,只是離得稍遠一些。

    兩人半晌無語,蘭山君便問了一句,「蘇公子的事情怎麼說?」

    郁清梧的眉眼便又低沉下去。

    他這般模樣,蘭山君根本不用他說,就知道此事沒有結果了。

    這也是預料之中的事情,胳膊哪裡擰得過大腿。現在的郁清梧,才剛剛開始踏入洛陽,遠沒有後面的權勢,鄔閣老說什麼,他就得聽什麼。

    她只能安慰道:「慢慢來吧。」

    這應該是往後一生中最後稚嫩的時候。

    郁清梧便發現自己很喜歡蘭山君的安慰。她說話總是不急不緩,不浮不躁,讓他本來藏滿了戾氣的心平靜了些。

    他也拿了個白餅咬一口,含糊不清的應了一聲。

    兩人默默吃完一個餅,風雪還沒有停的意思,蘭山君沉默良久,還是試探性的道:「你是鄔先生的弟子,你可以讓鄔先生去幫你查」

    她道:「我聽人說,鄔先生待你如親子——」

    郁清梧的神色更加複雜了,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對於如同父親一般的先生來說,他此時質疑先生一句都是不對的。但先生壓下阿兄這件事情,又讓他察覺到了先生跟以前的不同。

    重回洛陽一年後,先生好像變了。

    從前跟他說的志向,天下,百姓,都不再出現在他的嘴裡,先生讓他做的事情,也與從前開始不同。

    他陷入自己的思緒里,神情逐漸迷茫起來。

    蘭山君見他沒有說話,也沒有逼問,只是靜靜的站著。

    這必然是一段痛苦難熬的日子。

    她懂。

    廊外,大雪磅礴。

    她站了一會,突然跟郁清梧道:「我家師父去世的時候,也有這麼一場大雪。我來洛陽之前住在驛站里,碰巧,也下了一場雪。」

    她說,「我當時就想,會不會是我師父來看我了。」

    郁清梧方才滿含戾氣的心聽見這句話,因著她話裡面的眷念,驀然之間戾氣竟然消散了一些。他隨著她看向漫天風雪中,突然問道:「蘭姑娘。」

    蘭山君:「嗯?」

    郁清梧:「我總覺得姑娘之前應該是認識我的。」

    他問,「我們之前見過嗎?」

    蘭山君愣了愣,而後搖頭,「不曾見過。」

    不算見過。

    他斷頭的時候,不曾看見過她。

    她看札記的時候,也不曾真的見過他。

    她說:「驛站里,是我們第一次相遇。」

    郁清梧笑了笑,「這樣啊我還以為,姑娘與我是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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