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個特別舒服的午覺,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
夏天,前後屋的門窗開著,陣陣帶著青草氣的微風穿堂而過。
屋外家禽、蟬鳴聲聲,卻不會覺得吵鬧煩躁。
遠離大城市的喧囂,躺在裝滿麥麩的枕頭上,內心充滿了安寧。
這一刻,仿佛聽覺,嗅覺都得到了升華。
那些記憶中的氣味,聲音,讓王衍很是貪戀,原來他是如此的想念家鄉。
只有家鄉,能讓他覺得從內到外的安寧和放鬆。
在濱海的時候,好像每天都在卷。
那平整寬闊的馬路上,無論何時,總有過不完的車輛,停不下的腳步。
每個人身上都背負著看不見的壓力,就算是這幾年感覺比以前輕鬆很多。
好像也不是壓力減少了,而是適應了。
現在回到了老家,那種壓力好像就被臨時從身體上剝除。
雖然只是暫時的,但總算是輕鬆了。
周航睡不著,他躺在大炕另一邊。
扭頭看看睡著的王衍,拿出手機翻看著。
想給玉婷發信息,可編輯好了之後,又全部刪除。
周航自從在工地出了事以後,他心裡根本不像是表面看起來這麼平靜。
之前跟王衍送外賣,到工地打工,擠一張窄窄的小床,甚至是睡地上,他以為這就是窮人的生活。
無非就是吃點苦,生活條件直線下降。
但他以前也不太講究吃穿,對物質沒什麼欲望和要求。
可等到被欺負了,被打進醫院了,還沒法討個公道的時候。
周
航才明白,窮人的生活真正難的是什麼。
難的是你只能在同一個層次的圈子裡混,關鍵時候沒有能用得上的人脈關係。
捧高踩低周航早在親戚中就體會過多年了。
只是這一次,不是那種被人看不起,而是人家根本就沒看你。
就像是什麼呢?可有可無,無關緊要。
大老闆們一句話,底下的人打破頭。
就算是出了什麼事,權衡一下利弊,最多給點小錢安撫一下。
至於你是不是無辜,誰在乎呢?
以前不是沒有發生過這種事,甚至他的網咖也有發生過鬥毆打架的事。
但那些人的態度一樣嗎?
不一樣的,這種不同等的待遇,周航體會的比王衍更加明顯。
周航又看看王衍,他這樣歪著腦袋睡了一個多星期了,真擔心以後變成個歪脖子。
無緣無故被人打,如果不是因為陸陽輝,那個姓趙的人恐怕也不會去送錢。
王衍就這樣接受了,好像這就是一件賠錢就可以的事情。
是他不憋屈嗎?周航知道不是,只是老四習慣了。
習慣了一直被忽視,習慣了被動接受別人給的任何結果。
而他周航之前是被捧著長大的,哪怕那些人只是捧著他背後的家族,捧著他的父親,可表面功夫至少得做。
周航放下手機,用力搓了搓臉,然後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說起來,這硬硬的大炕,睡起來還挺舒服的。
躺了一會兒,剛有了些睡意,就聽旁邊好像有動靜。
他猛
一下睜開眼,原來是王衍翻了個身,把貼著紗布的後腦勺對著他。
周航鬱悶的坐起來撓撓頭。
這段時間在醫院裡,他伺候王衍伺候慣了,有點動靜就立馬睜眼看看。
這剛出院,他還有點不適應了。
周航伸出腳丫子想給王衍來一下,瞅瞅他腦袋又收了回去。
王衍睡了兩個小時才睡醒,坐起來迷糊了一會兒,看到周航在一旁靠著被褥玩手機。
「三哥,大中午的你怎麼不睡個午覺啊。」
周航哼哼兩聲:「我不愛睡午覺。」
王衍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睡一覺挺舒服的。」
他穿鞋下了地,去上了個廁所,發現二伯娘他們都不在家。
回來問周航,周航說二伯娘去菜園子了,玉兵大哥跟二伯都去鎮上了。
「哦。」王衍拿出出院後新買的手機,看了眼,已經快三點了。
「三哥,我帶你出去轉轉吧?」
「行啊,你不是說上山麼?這個時候山上有啥好玩的?」
王衍笑道:「應該還能找到野果。」
周航也穿上鞋:「那走吧,反正待著挺無聊。」
兩人把家裡門關好,外面大門鎖上,然後並排往山上去。
路過王衍家的老屋子,王衍又進去看了一眼,出來帶著周航上山。
「老四,看著不高,還挺陡啊,你這身體行嗎?」
王衍笑得很自豪:「我從幾歲開始就自己上山了,沒事。」
山上野草茂盛,王衍也能準確的找到被踩平的山路。
爬到半山腰,
周航已經滿頭大汗,累的找了塊兒石頭坐下,說什麼都不走了。
王衍就讓他在這邊坐著,自己進了一旁的小林子裡去找野果。
周航揪著衣襟擦了擦臉,往山下一瞧,正好能看見整個靠山村的全貌。
「這地方還真不錯啊。」
周邊除了山,就是小山村,沒什麼高樓大廈,感覺視野很空曠。
坐在半山腰,小風吹著,還挺舒爽,要是沒小蟲子就更完美了。
休息好了,王衍還沒出來,周航有點擔心,還感覺有點害怕。
周圍除了野草就是樹,感覺隨時都能蹦出只野獸來。
也不知道王衍老家這邊山上有沒有野獸?
「老四?」周航喊了一聲,樹林子裡沒回應。
王衍傷都沒全好,周航還真是有點擔心。
站起來往樹林子裡走了走,也沒敢深入,因為他對這邊不熟悉,萬一迷路了就遭了。
拿出手機給王衍打了個電話,沒人接,但手機鈴聲一點點靠近了。
掛了電話果然沒多久,王衍一手提著一根樹枝子,上面還掛著幾個黃色的野果。
另一隻手兜著衣襟,咧著嘴笑得憨里憨氣。
「三哥,現在還能找到野杏呢,這幾個都熟透了也沒人采,肯定特別甜。」
「擱以前早一個月就被摘光了,你快嘗嘗。」
周航翻了個白眼:「我還尋思你被狼拖走了呢。」
王衍哈哈大笑:「這哪有狼啊?不過聽說以前有,反正我長這麼大沒遇見過。」
周航揪了一個野杏,捏起
來都軟了,也不用擦,輕輕一捏皮就撕下去了。
看著橙黃色的果肉,周航不確定的文:「真的能吃?」
「能吃,沒毒。」
周航咬了口,確實挺甜的,不過沒什麼水分了。
王衍雙眼亮晶晶的,又從兜著的衣襟里,抓出一把黑不溜秋的小果子。
「再嘗嘗這個。」
周航不疑有他,直接捏起來兩個扔嘴裡,咬破了一股酸水冒了出來。
剛剛吃過甜的,又吃了酸了,這酸爽讓周航咧著嘴口水嘩嘩往外淌。
「呸呸,好你個老四,你可真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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