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晌,劉拾遺來到北鎮撫司。
未時二刻,北鎮撫司門前響起一聲報號:「黃封子到了!辦差的接嘍!」
大明的聖旨分為兩種。一種是黃封的紙摺子。一種是黃絹布聖旨。黃絹布聖旨以「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開頭。洪武爺開國,定朝會大殿為奉天殿。與臣下誥敕命中必自稱「奉天承運皇帝」。到了嘉靖一朝,黃絹布聖旨,只用在冊封太子、皇后、頒布政令、徵召大軍等等軍國大事上。
皇帝對一般臣子的賞罰,用的都是黃封的紙摺子聖旨。紙摺子聖旨以「上諭」開頭。宮中宦臣,皆稱紙摺子聖旨為「黃封子」。
鮑七爺對劉拾遺道:「司禮監的人來了。走,咱們到門口迎接。」
來送聖旨、賞金、將軍冊書的是司禮監的隨堂少監吳德。
司禮監貴為宮中二十四衙門之首。掌印太監又為司禮監之首。掌印太監下,設左、右秉筆太監各一名。左秉筆兼任東廠提督太監,掌東廠事。右秉筆兼任御馬監太監,掌隨扈禁軍。
如今的司禮監掌印是李芳李公公,左秉筆是他的乾兒子陳宏,右秉筆是他的乾兒子黃錦。陳、黃二人再往下,便是這位隨堂少監吳德了。
鮑七爺和劉拾遺跪倒在吳德面前。
吳德道:「黃封子到!辦差的接了!」
鮑七爺給劉拾遺使了個眼色。劉拾遺舉起自己的雙手,吳德將聖旨交到他手上。
「都起身吧。」吳德命道。
劉拾遺和鮑七爺起身。
吳德看了看劉拾遺,他發現,劉拾遺穿著的是皂服,而不是飛魚服。他問鮑七爺:「怎麼,老七,派去薊州傳旨的竟然不是穿飛魚服的?」
錦衣衛派到大明九邊傳旨的,一般都是有飛魚服的百戶。
鮑七爺解釋:「是,吳公公,這次派去傳旨的是個校尉。」
吳德皺了皺眉頭:「雖說加授一個廣威將軍不是什麼大事。可你們錦衣衛不是有規矩麼?到九邊傳旨,必是百戶以上,以顯錦衣衛對邊鎮將士們的尊重。你派個校尉去像什麼樣子?」
鮑七爺解釋道:「吳公公,這位劉拾遺劉校尉可不是一般的人。您忘了,他成婚,您還隨李芳李公公去給他賀過喜呢。」
吳德一臉尷尬:「誒呦!這怎麼話說的。新郎官兒脫了喜袍子,我倒認不出他了!原來是我們師祖爺的那位大侄子啊!想來一定是精幹無比!嗯,就派他去吧。」
大同鎮守太監常順在宦臣之中輩分極高。李芳稱他為「師叔」,李芳下面的人,則一律尊稱他為「師祖爺」。
吳德說完,轉身便走了。
劉拾遺問鮑七爺:「七爺,我現在就啟程麼?」
鮑七爺搖搖頭:「不著急。錦衣衛出京宣旨,一定要在辰時五刻出德勝門。你回家去,明日辰時整來北鎮撫司,我會給你派十名力士做隨員。」
劉拾遺又問:「那這聖旨、將軍封冊、賞金呢?」
鮑七爺道:「你一併帶回家去就是。記住,晚上要擺在正堂供桌上。前面再放一個香爐,上三炷香。這是錦衣衛攜旨回家的規矩。」
傍晚,劉拾遺帶著聖旨、將軍封冊、賞金回了家。
許秋葉已為自己的夫君做好了晚飯。
嫣嫣見哥哥回來了,便急不可耐的準備動筷子。許秋葉卻拍了下嫣嫣的小手,她將一塊冰糖塞進嫣嫣嘴裡:「嫣嫣乖。人還沒齊呢,不能動筷子。先吃塊冰糖。」
劉拾遺問:「咱一家就三口人,都在這兒了,還缺誰?」
許秋葉道:「你頭回單獨出京辦差,難道臨走前不該請你師傅馬試百戶喝兩盅酒?我早派李媽去請他老人家了,應該快到了。」
劉拾遺嘆道:「還是夫人你想得周到!」
許秋葉嫁給劉拾遺四五天,將家中打理的井井有條不說,還百般疼愛嫣嫣。她人又長得如花似玉,上得廳堂,下的廚房。劉拾遺對自己的這位新婚妻子是一百個滿意。
不多時,老馬來了。
「馬爺爺!你可來了!嫣嫣的肚皮都要餓破了!」
「師傅!」
許秋葉對老馬揖了個萬福:「師傅來了。你們吃,我再去炒兩個菜。」
老馬看了看桌上的菜:「別麻煩了,坐下一起吃罷。」
許秋葉搖頭:「我們甘肅鎮的規矩,男人們請客喝酒,小孩可以上桌,女人卻上不得桌的。」
說完許秋葉便又去了廚房。
老馬對劉拾遺說:「徒弟,你算撿到寶了!這麼個如花似玉又知書達理的媳婦兒,打著燈籠都難找。」
劉拾遺嘆了聲:「要是不擰我耳朵就更好了。」
嫣嫣忽閃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問:「哥哥,嫂嫂還擰你的耳朵吖?」
劉拾遺颳了刮嫣嫣的鼻子:「大人說話,小孩不准多嘴。」
老馬問:「徒弟,聖旨供起來了麼?」
劉拾遺點頭:「供起來了。香也上了。」
老馬喝了杯酒:「你小子現在可是春風得意!錦衣衛到九邊宣旨,一向是派百戶以上有飛魚服的去。你一個校尉,竟得了這份美差。羨煞咱們的同僚啊。」
劉拾遺笑了笑:「多蒙鮑七爺的信任和栽培。」
老馬放下酒杯,認真的說:「徒弟,你記住師傅一句話。錦衣衛中人,對上官也好,對下屬也罷,再信任也是有限度的!」
劉拾遺似懂非懂。鮑七爺拿他當自己人,難道還要防著他不成?
老馬又提醒劉拾遺:「薊州不太平。校尉以上出京辦差,可以到南鎮撫司武庫中領一柄弗朗機手銃。明早你別忘了領。手銃雖說射不遠,防身還是綽綽有餘的。」
嫣嫣童言無忌,她咽下一塊魚肉,對劉拾遺說:「哥哥,嫂嫂下晌悄悄對我說,你要是有她一半兒的武功,她也不至於擔心。。。哥哥,你武功真的那麼差麼?」
老馬大笑:「嫣嫣,你哥哥不是武功差,而是不會武功!徒弟啊,你這媳婦兒是徐家劍高手,等你從薊州回來,讓她好好傳授你幾手劍法。」
邊鎮軍中的劍法,皆是招招致命。其中以開國中山網徐達所創徐家劍最為厲害。許秋葉隨父在甘肅時學會了徐家劍。多年習練,已得大成。
劉拾遺奇怪的問:「師傅,你怎麼知道她會什麼徐家劍?」
老馬又笑:「傻徒弟,你忘了咱們錦衣衛北鎮撫司查緝千戶所是幹啥的了?打探消息是咱們的本行!咱們千戶所里的同僚們,都曉得你娶了個母老虎。。。不,巾幗女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