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噩夢再來

    穿過小巷，從潮濕而黑黢黢的樓道上去。

    生鏽的防盜門前，呂陽將妹妹放了下來，額頭上已經親沁出了汗珠。

    「哥哥，很累吧」

    「沒事兒，呵呵，丫頭，你才多重啊」呂陽略微喘著粗氣，「哥哥我身體這麼好，還能背不起你嗎？」

    呂寒煙咬了咬嘴唇，看著呂陽，不說話。

    呂陽伸出手指，想要刮一下她的鼻子，但是卻停在了半空中，原來他的手心有汗。

    他將自己的收了回來，在衣服上擦了擦，這才笑著颳了刮呂寒煙的鼻樑，「乖。」

    呂寒煙抿著嘴唇，清澈的眸子直直盯著呂陽，仍然不說話。

    呂陽笑了笑，正要說點什麼。

    呂寒煙突然伸出了手，拉著呂陽另一隻被汗水濕潤的手，在她乾淨的臉上胡亂的蹭了蹭。

    頓時，汗水沾在了她的嬌嫩的臉蛋兒上和頭髮上，看著有些狼狽。

    「呂寒煙，你什麼！」呂陽略微停高聲音說道。

    「哼！」呂寒煙看著呂陽的模樣，卻是得意的一別頭。

    呂陽看著他的妹妹，心中很是無奈，只能搖了搖頭，她想什麼，他還能不明白嗎？

    「呂陽，開門吧！」呂寒煙傲嬌的說道。

    「叫我哥哥，丫頭」呂陽無奈的說著，手伸進兜里，拿出了鑰匙。

    「咔嚓！」已經有些陳舊的防盜門，擰起來有些費勁。

    門一推開，還沒等呂陽動作，呂寒煙就一蹦一跳的躍進了屋子。

    這是一間怎麼樣的屋子？

    總共的面積不過二十平方大小，總共也只有一間屋子，不過這一間屋子卻是被隔成了三個區域。

    進門的最右手邊的牆，有一扇窗，窗下緊靠著張大床，床尾屬於門這邊的牆上，掛了個電視機。

    大床的左邊，有一過道，擺放著一張桌子，桌子在過去，是類似於屏風隔離的區域。

    這裡面有著一個小小的廚房，而廚房的旁邊有些一個小小的廁所加洗漱的地方。

    整個屋子的裝修很是簡陋，四面的白牆灰甚至因為受潮有些發黑。

    當然，還有一些東西，在這屋子裡做了些彩色的點綴，讓這屋子總算是有些溫馨的味道。

    四面牆上貼著的動漫人物的海報，窗邊被掛著裝飾綠葉。

    充滿少女心的卡通小玩偶，被擺放在床頭。

    仍然是卡通味道十足的小餐桌，以及上面擺放著調皮的吐著舌頭的呂寒煙的照片。

    這是一個很狹小潮濕，但是又隨處可見的溫情的屋子。

    「哇哈！我又回來了！噗！」呂寒煙甩著腳丫，就撲倒了床上。

    「你慢著點，一會兒又該犯暈了！」呂陽說道，「呸呸呸……這都半月沒來了，都起灰了，呂寒煙，你給我起來，你看看被子上，全是灰，你也趴的下去」

    「呂陽，你真囉嗦！」呂寒煙翻過身，嘟著嘴看著呂陽，「我不起來，我就是不起來，我犯暈，犯暈！」呂寒煙蹬著腳撒嬌似說道。

    呂陽對此毫無辦法，只能沒好氣的說道，「那好，一會兒你全身上下髒兮兮，可別來碰我！」

    「嘻嘻，砰……」呂寒煙直接從床上蹦起，跳到了呂陽的身上，雙腿夾著腰，玉臂摟著脖子。

    用她此時已經沾滿灰塵的頭髮，使勁的在呂陽的胸口蹭。

    「讓你嫌棄我，讓你嫌棄我！不是嫌我髒嗎？我把你也弄髒，哼哼！」

    呂陽被這突如其來的突襲下了一跳，身子受力往後踉蹌了幾步，差點沒摔倒在地上。

    他的臉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他真的有些生氣，他容許呂寒煙的胡鬧，容許呂寒煙的任性，可是就是不能容許呂寒煙拿她自己的安全開玩笑……

    正在呂陽身上蹭著的呂寒煙，發現呂陽沒有絲毫的反應，頓住了，仰頭一看，就看到呂陽陰沉似水的臉，極力壓制怒火的神情。

    「呂寒煙！你是不是瘋了！這麼蹦來蹦去，你知不知道很危險？要是你……萬一掉下去，是怎麼樣的結果，你不知道嗎？」呂陽大聲的吼道。

    對於輕易不會對呂寒煙大聲說話的呂陽，這種話已經很重了。

    呂寒煙嚇了一跳，可憐兮兮的望著仗著臉，看著呂陽，「哥哥……對不起，我錯了」

    「你先給我下來！」呂陽說道。

    「哥哥，我……」

    「下去！」呂陽吼道。

    「哦……」

    呂寒煙低著頭，可憐兮兮的，委屈的鬆開了呂陽的身子，從呂陽身上下了來。

    即便呂陽很生氣，但是呂寒煙下來的時候，也仍然溫柔的將呂寒煙扶著，看到站穩之後，才又恢復了冷漠的臉。

    「呂寒煙！」呂陽大聲斥責道，「你想怎麼樣，你就是打我，我也不會生氣，可是，你現在！你知道你做錯了什麼嗎？」

    「知道……哥哥，我錯了」呂寒煙低著頭，不敢看呂陽的眼睛，嬌小的身體微微顫著。

    對於呂陽的生氣，她不是害怕，因為她知道呂陽不會對她怎麼樣的，她在內疚，因為她知道，她又要讓呂陽心疼了。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許……」呂陽對著呂寒煙吼道。

    「不許劇烈運動，能走千萬不能跑，能坐千萬不能站，不許亂蹦亂跳……」呂寒煙接過話，低著頭說道。

    呂陽看著呂寒煙低著頭，柔弱可憐的模樣，心裡頓時不忍，可是一想到要是但凡出半點意外，結果都會讓他後悔一輩子的。

    想到這兒，呂陽又硬下心，對著呂寒煙嬌弱的身體，大聲的吼道，「知道你還這麼做！你是不是想氣死我。你不知道剛才要是出一點意外，會怎麼樣嗎？」

    可即便是想硬下心，看著呂寒煙的模樣，李飛話也是越來越勸，「呂寒煙，你和……」

    「我和普通人是不一樣的」呂寒煙又搶過話，眼神看著腳尖，「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我知道我錯了……哥哥，讓你擔心了，可是……我……」

    呂寒煙驀地又抬起了頭，眼眸中已經有霧，「可是，我就是想像普通人那樣，和自己的哥哥撒嬌玩鬧……」

    呂陽看著呂寒煙厚厚的眼鏡鏡片下，那霧蒙蒙的眼睛。

    嘴唇動了動，說不出話來。

    呂陽靠近他妹妹，伸出有些顫抖的雙手，輕輕的摸著呂寒煙的那厚厚的鏡片，又伸出手指，輕輕的撫摸著呂寒煙的眉毛。

    呂寒煙咬著嘴唇，一動不動的看著呂陽，任由呂陽摸著她的眼鏡，眉毛。

    呂陽的眼眶有些發紅，聲音顫抖著說道，「寒煙……是哥哥沒用」

    「哥哥…對不起，哥哥，是我錯了，我太任性了，我錯了……哥哥，我聽你的話，我不亂蹦亂跳了，我會很乖的，哥哥……你別這樣……」呂寒煙看見呂陽的眼眶泛紅，頓時就著急了，害怕了，內疚了。

    她知道，她又讓她的哥哥傷心了。

    「對不起，寒煙，我……嚇到你了。」呂陽勉強露出了笑意。

    「總有一天，我會徹底治好你的，總有一天……」呂陽小聲而堅定的說道。

    「恩，我相信你，哥哥，你是天底下最棒的哥哥」呂寒煙肯定的點了點頭，露出了笑容。

    呂陽笑著，摸了摸呂寒煙的頭，「寒煙，好好坐著吧，我先去把屋子收拾，然後再給你做吃的。」

    「嗯嗯」呂寒煙乖巧的點了點頭，順從的像只小貓咪似的。

    呂陽走進廚房，找了個盆，接了點水，給地上撒了點水，才徹底開始清掃起來。

    呂陽忙活著，呂寒煙就坐在床邊，乖乖的看著，隨著呂陽的移動，她的視線也跟著在移動。

    屋子許久沒收拾，有大半個月沒來，呂陽收拾了好大一陣。

    終於，將地掃了一遍，又將廚房的餐具清洗了一遍。

    然後，正準備開始做飯的呂陽……

    呂陽從廚房裡走了出來，手裡拿著兩袋泡麵。

    「丫頭，我好像忘記買菜了，家裡現在只有泡麵，怎麼辦？要不我們出去吃吧？」呂陽也是有些尷尬。

    「噗嗤！」呂寒煙笑出了聲音，「哈哈，傻哥哥」

    「額」呂陽撓了撓頭，有些汗顏，「走吧，我們還是出去吃好了」

    「才不呢，我們還是在家吃吧，正好呢，我也會煮泡麵啊，今天就讓哥哥嘗嘗我的手藝吧」呂寒煙起身，說道。

    「額，真吃泡麵？」

    「那要不還是我來煮吧，你坐著等吃就好了」

    「我不嘛，哥哥~」呂寒煙撒嬌道。

    「好吧，好吧，你來吧，不過你小心著點，別燙著手了」呂陽想了想，同意了。

    「哼，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了，哥哥，你用不著這樣看不起我吧」呂寒煙傲嬌的說道。

    呂陽苦笑，他從來沒讓她下廚過，他還真的是有些擔心。

    不過只是煮個泡麵而已，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兒吧。

    兩人的位置換了下，呂陽坐在了床上，而呂寒煙卻走進了廚房。

    呂陽眼神也同樣一直看著呂寒煙。

    「哥哥，這個天然氣怎麼用啊？」

    「按住，逆時針旋轉」

    此時，呂陽又有些擔心了，不過好在，呂寒煙還挺聰明的，恩，第一次打火成功。

    呂陽就這麼看著呂寒煙忙活。眼神滿滿的都是疼愛。

    「哥哥……」呂寒煙突然說話了，有些小聲，不過呂陽還是聽到了。

    「恩？怎麼了？」

    「哥哥，你明天能不能留下來陪我？」呂寒煙聲音有些弱弱的。

    這話呂陽聽到了，但是他沉默了。

    一時之間，整個出租屋內，都莫名的有些安靜。

    「寒煙，對不起，我……」

    「不用道歉的，我都懂得，哥哥」

    「恩」

    又沉默了一會兒。

    「哥哥，下個月……下個月是爸媽他們三周年的祭日，今年我們回去嗎？」呂寒煙的聲音有些顫抖。

    「回！我們回去！一定回去」

    「謝謝哥哥！」

    呂寒煙笑了，呂陽看著呂寒煙笑了他也笑了。

    之後，出租屋裡又安靜了下來。

    呂陽一直看著自己的妹妹，小心翼翼模樣的在床房裡動作，時不時看著那液化氣灶台上的火，時不時扭動一下，時不時揭開鍋蓋看一下。

    呂陽沒有提醒他妹妹這樣會耽擱時間，只是這麼帶著笑看著。

    只是呂陽今天好像有些累，看著看著，他的眼皮就有些沉重，腦袋昏昏的，整個人都在犯困。

    眼皮越來越重，

    越來越重，

    越來越……

    不過他仍然堅持著，即便是眼睛已經眯成了一條縫，他仍然注視著廚房的妹妹。

    終於，呂寒煙關掉了火，從廚房走了出來。

    終於，呂陽按耐不住睡意，沉沉的倒在了床上，睡了過去。

    「咦？睡著了嗎？」呂寒煙墊著腳尖，看著自己這沉睡的哥哥。

    「哼哼，懶豬哥哥！」

    ……

    而此時，似乎已經睡得很沉的呂陽，卻是再次遇到了他最不想遇到的東西-糾纏著他整整三年的夢魘:無解的噩夢。

    無邊的黑暗不斷的侵襲著他，這裡什麼都沒有，只有無盡的負面情緒沖刷著他-孤獨，無助，恐懼，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