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一章 巴山夜雨

    雖然嘴上在不停的抱怨著，但已經到了這裡，萬萬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一筆閣 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這般想著，諸葛塵也只能強提著一口心氣，跟在千歲與清月的身後，向著那可以被稱為接天的羽化台走去。

    千歲走在最前面，看著腳下階梯，開口說道：「其實若是說起這座羽化台的根本來歷，其實沒有任何一人知道。無論是夢國江南水鄉當中苟延殘喘千年的仙家修士，還是我們這些自詡走在巔峰的五人，都無從得知。不過從古書當中的隻言片語仍舊能夠推斷得出，它應該是那位老天爺的手筆。說句實話，能夠如此行事，當真是已經身處真正的巔峰。與老天爺相比，我們這些人，不過是腳下螻蟻罷了，不值一提。」

    一身腥紅長袍，宦官出身已經是見慣了世間人情冷暖的千歲破天荒的十分傷感。確實，面對著如此偉力，任誰都會心生渺小之情。

    清月卻是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最後，她的目光落在了諸葛塵的身上，一字一頓說出了堪稱石破天驚的一句話：「有沒有可能，那位老天爺與我們近在咫尺？」

    千歲聞言，猛然回頭，緊盯著諸葛塵。其實在他心中，白衣也是有著諸多疑點的。比如為何千年不見的契機，獨獨在這樣一位已經沒了任何記憶的「凡人」的身上顯化。而且他也曾經探查過諸葛塵的根骨，更是出人意料的好。若是修行起來的話，必定能夠一日千里。

    清月接著說道：「千歲前輩您有所不知，在我將諸葛塵他帶下山的時候，曾被師傅發現。當時情況異常危機，只因我被師傅早前設下的手段封閉了全部手段。然而就在師傅他傾力出手的時候，卻被諸葛塵給擋了下來。不僅如此，師傅他似乎也受了不小的傷勢，正因如此我們二人才能夠有驚無險的逃出山門。當時雖然我看的不真切，卻仍舊能夠看見一道白影自諸葛塵的體內掠出，僅僅一劍，便足可開天闢地！」

    千歲眉頭皺起，輕輕點頭，好半天之後才開口說道：「不過......不管怎麼說，如今的諸葛小子終究還是凡人啊！算了，不想這些了。那位老天爺的心思，不是你我能夠揣測的。現如今最好的情況，便是咱們已經與諸葛小子站在了一起。百利無一害，就已經很不錯了。」

    清月微微點頭，不再多說些什麼。只剩下疑惑不解的諸葛塵聽著兩人的交談，吐出一句：「合著我怎麼就成了那位老天爺了？要是當真如此，我也就不至於在青山道人的山門下被折辱一番了。」

    ......

    大約在去往羽化台台階的中間位置的時候，諸葛塵三人便遇到了步步登高，並不著急的姜望以及赤腳和尚兩人。

    雖然在夢國的廟堂上，千歲與姜望兩人一文一武，看似井水不犯河水，但其實一直以來卻是惺惺相惜的。說到底兩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以夢國的利益為出發點的。至於為何表現的好似老死不相往來，大概就是為了防止年少皇帝的懷疑。雖說年少皇帝式微，可歸根結底，都是兩人的主子。倘若有一方不甘心坐在如今的位置上，夢國之主的椅子上，早就換了一人了。

    不過現在，既然已經離開了朝堂，千歲與姜望終於不必顧忌旁人的閒言碎語。

    千歲率先開口說道：「能在這裡遇見大將軍，真不知該說是好，還是不好。」

    姜望笑著回答道：「我覺得，還是更好一些的吧。」

    姜望此人，中年發跡。常年在外征戰，渾身上下傷痕無數，被譽為夢國的戰神。這一稱號，是他以寸寸戰功不斷累積出來的。任誰也奪不走，茶餘飯後提到的時候，必定滿懷尊敬之情。

    至於千歲，就沒這麼幸運了，不止是毀譽參半這麼簡單。倘若後世撰寫千歲傳記，恐怕通篇都是責備。只不過千歲對此並不上心，總有些明白人，會曉得他的良苦用心，這就足夠了。

    「青山已經先我們一步走上去了，千歲若是著急的話，可以率先一步趕去羽化台。順便幫著緊盯青山，不一定，他又會做出什麼事情來。這也算是我們二人的小小請求，希望千歲幫忙。」姜望開口說道，而在他身邊的赤腳和尚，也是微微點頭致意。

    千歲滿口答應了下來：「當然沒問題，那我這就去了。」

    這般說著，千歲便領著清月與諸葛塵從姜望兩人的身邊緩緩走過。

    而當諸葛塵自赤腳和尚的身邊經過的時候，只聽得後者驚咦一聲，只不過並未多說些什麼。

    等到三人離去後，赤腳和尚這才說破天機：「早在我打算動身前往羽化台之前，便曾經想要透過迷霧得知結果，雖然最後沒有成功。但仍舊隱約窺見一位白衣青年，不見容貌，手中持劍。看樣子，應該就是方才那位施主了。」

    「神神叨叨。」姜望冷哼一聲，也沒繼續說下去，只是拋下赤腳和尚，繼續向上走著。

    然而赤腳和尚卻仍舊不依不饒的說道：「姜望，無論如何，這件事情你得相信我。不論那位白衣青年做出了什麼，哪怕觸犯到了你的底線，一定不要對他出手。不然功虧一簣，很有可能就是身死道消！」

    沒法忍受自己友人的姜望只得長長嘆出一口氣來，回答道：「行行行，就聽你的好了。」

    ......

    來到羽化台頂，此刻的諸葛塵已經精疲力盡。就算是清月，也彎著腰喘氣歇息。越向上走，台階壓力越大，輕易根本無法擺脫。

    「下次再有這樣的事，最好還是別叫上我了。我就一凡人，也得奔波受苦，這是得罪誰了，還是上輩子造下的孽，如今來還債？」諸葛塵開口說道，氣息不穩，躺在羽化台上，感受著後背傳來的沁涼。

    清月跟著附和道：「只希望往下走回的時候，別再這麼惹人厭煩了。」

    「乖徒兒，都到這一步了，還想著往下走呢？」就在此時，一道冰冷的聲音傳來：「我還以為......你已經做好了身死於此的準備了。」

    脊背發涼的清月立刻從台上跳起，環視四周，哆嗦起來。而諸葛塵則擋在了她的身前，拿眼神向千歲不斷求助。

    「都是活了幾百年的修士了，還喜歡這些齷齪鬼蜮的手段，難怪直到如今，你青山道人都難登大雅之堂。」千歲阻擋下迎面而來的一道青色漣漪，面色不改，緩緩說道。

    隨著一聲冷笑，青山道人自不遠處的迷霧當中走出。他的身子修長，只是面色陰翳，讓人瞧著不舒服。但仍舊可以從面容輪廓上一次推斷出在年輕的時候，青山道人應該是一位蠻俊朗的男子。

    此刻的青山道人看著千歲，攤開手掌，開口說道：「哪怕是到了生死關頭，你這閹人還是這般自信嗎？帶著一個是我的徒弟，一個是我的囊中之物兩人來到這裡，是覺得就肯定能吃定我？要我來說，恐怕你是來給我送禮的，才更妥當一些啊！」

    千歲冷哼一聲，並未理睬青山道人口中所說的幻想。而在這時，左一春不知何時，也已經來到了羽化台上。

    看來他們這五人當中，竟然是最先來此的姜望以及赤腳和尚，最後到達。

    而在廣袤的羽化台中央位置，有著一座巨碑，其上共有九道凹痕，正好對應著五人手中有著的九條金紋。唯有將其全部收入囊中，方才能夠將這塵封已久的羽化台徹底開啟。來幫助他們白日飛升，徹底脫離夢國，無拘無束。

    左一春才一露面，便是與青山道人針鋒相對。還沒等千歲開口，這兩人便是你一拳我一腳的大打出手，縱然羽化台無比堅固，可在這一刻我仍舊是飛沙走石。

    諸葛塵迫不得已，只能用雙手遮住眼睛，以免被風沙迷了眼睛。

    可不知為何，突如其來的恐懼讓他彎下腰去，躲過了一道觸手的偷襲。

    青山道人聳肩說道：「看樣子，也不是一無是處。」

    原來那觸手正是青山道人的手段，他本想藉此偷襲諸葛塵，若是得手的話，便直接隱入迷霧當中。只等著最後出現，坐收漁翁之利。雖然並未成功，卻也不見青山道人如何懊惱。看樣子，他早就想到了這種情況。

    然而千歲卻是勃然大怒，猩紅狍子旋即被不知何處而來的疾風吹起，他進步出拳，雖然樸實無華，卻仍舊給青山道人帶去了不小的威脅。

    「青山，敢爾？」千歲咆哮道。

    以一敵二，青山道人當然沒有這樣的實力與氣魄，只見他勾起嘴角微微一笑，身形詭異的扭轉，旋即消失在了眾人的眼前。只留下了他的一道聲音：「我在前面等著諸位，你們可要快些來為我做嫁衣，不然我可就要等的著急了啊！」

    「青山，不在這座羽化台上殺了你，我誓不罷休！」左一春本想衝上去將青山道人攔下，只可惜為時已晚，還是讓對方逃走了。

    左一春有些失望，不過到底還是平復下了自己的情緒。他來到千歲的面前，打了一聲招呼，旋即這兩人便沒有了言語。或許是同為夢國境內巔峰仙家修士的默契，千歲以及剩下的三人，便一同走入了迷霧當中。至於諸葛塵與清月，則身處中間，以防青山道人的偷襲。好在一路走來，青山道人也算識趣，並未輕舉妄動。不然若是被其中一人抓住，恐怕就會身死道消。

    諸葛塵皺起眉頭，與千歲言語道：「千歲前輩，既然您們這四人看樣子都與青山道人有著不小的恩怨，為何不聯手在他山門將他斬殺？為何讓他來到此地，一來隱入迷霧當中無從探索其蹤跡，二來也能夠省去不小的麻煩。」

    「小子，我與青山道人可是沒什麼恩怨的，最好還是別把我算進去的好。不過聽聞事跡，我也不喜此人。到時候殺了，當然可行。」姜望手中提著一壺酒，只是瞧那樣子絲毫沒有想去喝的意思。就這麼拿著，像是裝飾品一般。而真相則是在那酒壺當中，有一金紋浸泡其中。只要金紋還在，酒壺當中的酒水，便是整個夢國，最珍貴且難得的。當然這一秘辛，姜望當然不會親口說出。尋常時候，只會將其中酒水賞賜給自己的部下。

    千歲則耐心為諸葛塵解釋道：「非是我不想，而是實不能。夢國境內，江南水鄉當中，若是一人與那青山道人廝殺還好，最怕三人一同動手，極有可能打破水鄉根基，讓無數百姓陪葬。因此當初我與青山簽訂契約，只是讓其不能出入山門罷了。只因為那樣的結果，無論是誰，都是無法接受的。而單單一人，又僅僅是能夠與青山斗出一個旗鼓相當，敗人與殺人，從來都是天壤之別！」

    諸葛塵瞭然的點了點頭。

    而赤腳和尚，則在這時將一條掛墜送到了諸葛塵的手中，而且輕聲誦念佛號。一頭霧水的諸葛塵不知如何是好，求助一般的看向千歲。千歲則笑呵呵的讓諸葛塵只管收起來便是，並且開口說道：「諸葛小子你有所不知，這條掛墜，可是千金難求。是赤腳和尚他們這些苦行僧獨有的手段，在這掛墜當中，蘊藏著他們費盡心思藏在其中的力量，足可以抵擋我們這種巔峰仙家修士的一擊。只不過和尚無事獻殷勤的緣由，我就不知道了，他願不願意說都無所謂，收起來吧，反正不吃虧。」

    諸葛塵旋即將掛墜收入大袖當中，還不忘向赤腳和尚道謝一聲。

    赤腳和尚對此只是微微彎腰，說出了一句讓眾人都十分費解的話：「等會若是有需要施主出手相助的時候，莫要見死不救。」

    姜望無奈的搖頭，瞧了一眼自己的友人之後便將視線挪開，旋即自言自語道：「若是真有了那時候，肯定會是咱們幾人都面對不了的情況，一個青年再是那天之驕子，還能夠力挽狂瀾不成？」

    赤腳和尚沒有作答，只是捻動手中佛珠，繼續向前走著。

    ……

    巨碑之下，霧氣漸濃，雖說遠沒有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但要說毫無影響，也是根本不現實的。

    就在六人準備在四周探查一番的時候，只見他們所擁有的金紋，竟然盡數飛出，不受控制的鑲嵌在了凹痕當中。

    隨著轟隆一聲巨響，只見巨碑開裂，便是一處嶄新的天地展現在了眾人的面前。

    「諸位，我先行一步！」隨著話音剛落，只見一道人影直接掠入其中。聽聲音，正是青山道人。剩餘幾人也不甘示弱，同樣踏入其中，唯有諸葛塵，眉頭緊鎖，微眯雙目，不知在想些什麼。只是身在原地猶豫，竟然連身邊已經無人也不清楚。

    「諸葛塵，快些走啊！」還是清月呼喊聲，讓他回過神來。

    應和了一聲來了，諸葛塵便也緊跟上去。只是心頭那股壓抑的感覺，竟然揮之不去。

    當眾人盡數步入這一方嶄新小天地之後，巨碑便轟然合攏。而有一人，青冠青衣，顏面帶笑的自巨碑之後走出，他的神態，又豈止是一個洋洋得意，正是那本應最先踏入小天地當中的青山道人。只見他收起巨碑凹痕當中的九條金紋，將其盡數懸停在自己的身前，隨後逐個放在自己的頭頂青冠之上。雖然竭力壓制著自己心中歡喜，可他仍舊是笑著自語道：「一群蠢貨，也想與我爭鋒？哪怕本道人是個凡人，憑藉心機，也能夠將你們玩弄於鼓掌當中。」

    當九條金紋與青冠終於結合在一起之後，青山道人忍不住輕吟一聲。在這一刻，他只感覺自己脫胎換骨，周身有著耗不盡的氣力。自信在他的心境當中奔騰，倘若現在身處夢國當中，他會第一時間沖入皇宮當中，將年少皇帝斬殺，自己坐在那把龍椅上。只不過現在，他並不著急。因為首要的目標，還是在巨碑小天地當中的那幾人，等到他解決了最後的威脅之後，天大地大，何處是他青山道人去不了的地方？

    ……

    走入巨碑當中，便是一條不見終點的小路。

    諸葛塵小心翼翼的踩在其上，生怕自己跌入腳下深不見底的深淵當中。

    左一春走在最前方，手中文字浮現在空，幫著他構架其一道橋樑，幫著幾人有驚無險的走過。

    樹木叢生之後，便是一座庭院，叩門無人應和，只能推門走入其中。在庭院當中一把太師椅上，側臥一位老人，他睜開因為歲月已經渾濁的雙目，盯著幾人看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這才開口說道：「這都多長時間了，巴山總算是來了新面孔了。快些進來，我著人備茶，歇息幾日再走吧！看這天色，今日是要下一場傾盆大雨啊！」

    諸葛塵聞言，望向天空。果不其然，只見烏雲密布，恐怕雨滴砸落，便是無數小湖雨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