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是莊周夢了蝶,你是恩賜也是劫。讀書都 www.dushudu.com
——題記
這一日,南宮諗醒過來,下意識的摸了摸床的另外一邊,然而毫無溫度。
心裡有些詫異,顧子羨的作息時間是不可能起這麼早的,他去了哪裡?
穿戴洗漱好看著聽室,心裡有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他和顧子羨結為道侶之後,聽室多了一些顧子羨的東西,但是如今別說是顧子羨的東西了,甚至是一絲一毫都是纖塵不染的。
門外傳來敲門聲,南宮諗打開門,看著門外的南宮秋月,開口道:「兄長,顧深呢?」
南宮秋月神色一僵,有些無奈的看著自己的弟弟:「辰修,顧公子在十六年前就已經不在了。」
南宮諗直接就懵了,看著南宮秋月的眼神極為的不好:「不可能,兄長你騙我。」
南宮秋月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自家弟弟從來就不承認顧子羨已經死了的事實,也不知道這一次夢見了什麼……居然這麼決絕。
「辰修,無論你再怎麼否認,顧子羨也是真的回不來了。」南宮秋月苦口婆心的勸道。
南宮諗否認到底:「不可能,他分明回來了。」
這讓南宮諗怎麼相信?夢裡他分明等到了顧子羨回來,兩個人一起結為道侶,住在清水潭,顧子羨有事沒事的逗弄小輩,怎麼可能是假的?
南宮諗將送走南宮秋月,整個人都是恍惚的,他並不相信那只是自己的一場夢。
那分明那麼真實,怎麼會是假的呢?
南宮諗突然想到了什麼,在夢中他們是在凌城相遇的,雖然不曾見面,但是陸傾懷有木顏留下的札記。
南宮諗正想著去凌城,門外有人傳來聲音:「景蕪君。」
「何事?」南宮諗冷到極致的聲音傳出,聽的門外的南宮垣和南宮儀渾身一顫。
南宮垣忍著那股冷意開口道:「景蕪君,之前山下有人來求助,說是凌城出現邪祟。」
南宮諗聽到凌城兩個字,心裡慌了慌:「你們先去,我隨後就到。」
「是。」南宮垣恭敬道。
和南宮儀轉身離開了聽室。
這群小輩並沒有過多的歷練幾次,這一次南宮諗也是帶了其他心思的。
南宮諗趕到凌城的時候,已經是夜晚了,聽著不遠處的相鬥,幻化出琴,撥動琴弦……
等到一切都處理好了,南宮諗一個人走到一處破敗不堪的屋子,還沒有走近就聞到一股血腥味。
頓了頓還是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看到眼前的一幕,南宮諗神色瞬間慘白。
那屋子裡,有一個血陣,而血陣中央躺著一個人,應當是已經死了。
不對,分明這個時候已經成功了啊,那個人應當是已經離開了才是……
所以……那真的是自己的一場夢,他根本沒有回來。
南宮垣等人看著那道白衣身影,都不知道該說什麼,眼前的景蕪君是他們從未見過的。
仿佛是分明有了一絲絲的希望,又被拖著進去無盡深淵,表情絕望的幾乎讓人不忍去看。
而這群小輩當中,還有一個人,那人便是木顏的兒子,陸傾懷。
陸傾懷並不了解這大名鼎鼎的景蕪君為何這般模樣,這表情太過複雜,他根本無法確認這到底是什麼表情。
許久,南宮諗走出來,看著陸傾懷道:「札記呢?」
陸傾懷一臉懵逼,完全不知道這景蕪君再說什麼:「什麼札記啊?」
「你娘留給你的札記。」南宮諗緩緩道。
陸傾懷更加懵逼了:「我娘給我留的札記?我娘根本沒有給我留札記啊。」
南宮諗臉色瞬間變了:「顧子羨他……」
話沒說完,陸傾懷就打斷了。
「顧子羨?殺了我爹娘的那個人?」
看著陸傾懷一臉憤恨的模樣,南宮諗只覺得一陣陌生,這才應該是真正的模樣,只是夢裡木顏安排好了一切,陸傾懷也並不恨顧子羨。
「不是,他沒有……」南宮諗神色慘白,只能這麼蒼白無力的辯解一句。
所幸,陸傾懷也沒有說什麼,只是表情扭曲的厲害。
等到南宮諗走了以後,陸傾懷才從懷裡掏出那一本札記,南宮垣和南宮儀的表情都變了:「傾懷你……」
「我怎麼了?景蕪君是我什麼人啊,我什麼都要告訴他。」陸傾懷也不知道是隨了誰,這高傲的讓人沒法說。
他娘是給他留了札記,不過是一些瑣碎小事罷了。
南宮諗走在大街上,整個人都在茫然當中,不,他不相信。
他分明回來了的,怎麼會沒有回來?
南宮諗站在大街上,居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在往前走好像就是義城了。
義城?
對,義城。
策劃了一切的人,不就是義城的葉淮恩嗎?對,找葉淮恩。
南宮諗御劍前往義城,見到了葉淮恩。
葉淮恩差點哭出來,不是這景蕪君到底再說什麼啊?什麼獻舍奪舍的?這都是啥啊?
「不知道,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葉淮恩慌得一匹。
南宮諗茫然的看著葉淮恩:「你大哥他……」
「我大哥早就去世了啊。」葉淮恩小心翼翼的開口。
「屍體……」南宮諗強行開口道道。
葉淮恩頓了頓:「我大哥的屍體是我親自裝棺的,沒有什麼問題啊。」
當然沒有什麼問題,都是他親自操辦的,能有什麼問題?葉淮恩簡直就是一臉懵逼。
南宮諗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葉淮恩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假的不知道。
夢中,葉淮恩的演技那是真的十分厲害,哪怕是他也沒看出來是他在背後策劃一切。
但是,如今他心神大亂,根本沒有平常的冷靜,他只想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個人分明回來了,怎麼會是一場夢呢?
葉淮恩看著眼前的人,斟酌了半晌才開口道:「景蕪君可否是想到了顧兄?」
聽到熟悉的名字,南宮諗這才回過神來,茫然的點了點頭。
葉淮恩嘆了一口氣,他就知道是和顧兄有關係。
當年聽學的時候,就感覺兩個人的情況不對,沒想到南宮二公子也是個痴情長久之人,這麼久了,別說是好一點了,甚至更加頹廢了。
顧兄啊顧兄,你是一走了之了,留下來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葉淮恩緩緩開口:「不知道南宮二公子博學多才,可否聽過莊周夢蝶的故事?」
南宮二公子?也只有葉淮恩和顧子羨會這麼稱呼他。
南宮諗想了想,莊周夢蝶?那是什麼?
是以搖了搖頭:「不曾聽過。」
葉淮恩搖了搖手中的扇子道:「這莊周夢蝶啊是指,過去莊周夢見自己變成蝴蝶,很生動逼真的一隻蝴蝶,感到多麼愉快和愜意啊!不知道自己原本是莊周。突然間醒過來,驚惶不定之間方知原來我是莊周。不知是莊周夢中變成蝴蝶呢,還是蝴蝶夢中變成莊周呢?莊周與蝴蝶那必定是有區別的。這就可叫作物、我的交合與變化。」
南宮諗茫然,這個時候的南宮諗不是什麼世家楷模的景蕪君,只是一個分不清現實和夢境的一個普通人罷了。
他也會疼,會受傷,會仿徨,會無措,他不是神。
「在一般人看來,一個人在醒時的所見所感是真實的,夢境是幻覺,不真實的。莊子卻以為不然。雖然,醒是一種境界,夢是另一種境界,二者是不相同的;莊周是莊周,蝴蝶是蝴蝶,二者也是不相同的。莊周看來,他們都只是一種現象,它是道運動中的一種形態,一個階段而已。
莊子在用一個最簡單的寓言來說明一個人類最沉重的疑問,即生死問題。」葉淮恩雖然很慫,但是話本子可不是白看的。
這莊周夢蝶的故事,是他當日買的一個話本子,隨即他看完之後做了一個總結罷了。
夢境和現實分不清,到底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
這就不得而知了。
南宮諗離開了義城。
葉淮恩嘆了一口氣,現實夢境,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誰又能分的清楚呢?
他偶爾也覺得大哥還在,醒來之後不過是一場夢罷了,他不是那個紈絝子弟只知道青山綠水的葉家二公子,而是義城葉氏的宗主。
夢裡他也是躲在大哥身後的,萬事都有大哥在,他又害怕什麼?
大哥突然離世,他猝不及防……
但是又能怎麼樣?
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
南宮諗回到姑蘇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了。
他在臨上山的時候,買了幾壇酒,是那個人喜歡喝的。
他知道他的聽室藏著酒,但是那些是等著他回來喝的。
南宮秋月距離聽室還有些距離,就聞到一股酒味,頓時皺了皺眉,這是喝了多少?
進到聽室,只看見南宮諗坐在一個牆角,手裡拿著一壇酒,旁邊還滾了好幾個酒罈子,頓時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種感覺他也曾經歷過,但是南宮諗從來都是清冷的,這樣的人會把所有的事情放在心裡。
爆發出來的時候也是相當可怕,就如同當年攔著南宮諗去亂葬崗一樣。
走的近了,只聽得南宮諗那一句輕聲的……
終是莊周夢了蝶,你是恩賜也是劫。
南宮秋月:「……」
他不知道南宮諗到底是夢到了什麼,才會讓他如此頹廢,不過想來肯定是和顧子羨有關係的。
不過這句話南宮秋月是贊同的,終是莊周夢了蝶,顧子羨對於南宮諗來說的確是恩賜,卻也是他的劫難。
南宮諗喝了許久,終於放下手裡的酒,看了一眼自己手裡的劍,笑了笑。
他累了,沒有他在,他真的支持不下去。
第二日。
南宮垣和南宮儀來到聽室,因為平常這個時候,南宮諗已經到蘭室了,可是今日卻沒有絲毫的動靜。
敲了許久,南宮垣終於感覺到哪裡不對勁了,趕緊推門而入。
看著躺在床上的南宮諗,南宮垣等人腦中一片空白。
那人和平日裡並無多少區別,只是穿戴的整整齊齊,髮髻梳的一絲不苟,雙手交疊放在胸前。
似是要去赴一場許久不見的約定。
但是南宮垣知道……他在這世間最後一個親人……也沒了。
朦朦朧朧之間,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南宮垣轉過身,看著南宮秋月。
南宮儀想要說什麼,但是南宮秋月卻打斷了,看著床上的南宮諗道:「不必了,不用叫醒他了。」
南宮秋月只看了一眼便道。
他知道,這些年來已經讓南宮諗徹底的崩潰了,那一場莊周夢蝶是壓垮他神經的最後一場。
他等不住了。
不用叫醒他,因為他醒不過來了,因為他去找他心愛的人了。
那個人,他曾放在心上一輩子,逢亂必出?是因為他心悅的那個人逢出必亂罷了。
他知道,沒有顧子羨的一生,對於南宮諗來說,他這一生就是活埋。
他的一生再無半點陽光。
景蕪君仙逝……
這消息讓天下震驚,廬州木氏木柯聽到消息的時候,神色晦暗不明,只是抓緊的腰間的笛子。
義城葉氏,葉淮恩笑了笑,情理之中……以南宮諗對顧子羨的在乎,這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盛京陸氏,陸傾懷整個人都傻了,徹底茫然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辦,看著手裡的札記,苦笑一聲,原來如此嗎?
……
「二哥哥,二哥哥,醒醒。」
「二哥哥,該醒醒了。」
誰?誰在叫他?
「二哥哥……」
好熟悉的聲音,是他嗎……
南宮諗緩緩睜開眼睛,看見的就是那一張讓他熟悉的臉和笑意。
「二哥哥到卯時了,還不起嗎?」顧子羨笑著開口。
南宮諗看了一眼周圍……
這裡是他的房間,是聽室無疑,到底發生了什麼?
之後,顧子羨告訴他。
之前他們出去夜獵,碰到了夢魘獸,中了夢魘。
夢魘,顧名思義,便是讓人陷入夢魘當中,如果那人出不來只會沉迷其中。
破解的方法無非就是在夢中自己死或者是自己愛的人死。
這夢魘還有一點便是,和現實並無不同,他會擬化所有的人,讓人分不清究竟是夢還是現實。
所幸,南宮諗走了出來。
顧子羨守在南宮諗身邊已經好幾天沒有合眼了。
昨夜南宮諗不知道怎麼了?渾身發燙,嚇得顧子羨連夜拖著南宮秋月來到聽室。
南宮秋月但是鬆了一口氣,這是要走出來的徵兆。
顧子羨當場懵住,他不知道南宮諗夢到了什麼,只知道南宮諗醒來的那一刻,眼中的絕望和痛楚是極為明顯的。
「二哥哥,我在,我一直都在。」
南宮諗嗓音有些沙啞,看著眼前的人道:「現在,不是夢境了吧。」
「不是。」
之後,顧子羨再也沒有問過南宮諗關於夢境的事情,他能做的就是讓南宮諗明白,這才是現實,他回來了。
終是莊周夢了蝶,你是恩賜也是劫。
【番外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