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

    薄薄的一張被，不大。

    明喬雖然個頭小，但鑽進去，還是很占空的。

    他的小身子避無可避的挨上了被子裡的另一個人。對方的體溫很高，似是在發熱。

    明喬驚懼之下，眼睛也閉的緊緊的。

    他的眼睛閉上了，可小耳朵卻豎了起來。

    此刻，欺負明喬的壞小孩，正清著嗓音，跟被子的主人說話。

    「游，游輕，你把被子裡那小孩兒交給我。」

    「我只要這小孩兒，不會打攪你——」

    「你已經吵到我了。」

    冷淡不耐的聲音，音色很好聽。

    這聲音一出，原本還想把明喬給揪出來的壞小孩，面上憋的鐵青，嘴上卻像瞬間裝了鎖，半個字都沒往外泄。

    他憤憤不甘的攥緊拳頭，轉身走了。

    明喬聽見了他離開的腳步聲。

    在腳步聲走遠後，明喬頭頂的被子也被揭開了。

    他的小手沒揪住被子，所以這會兒，只好怯生生地睜開了眼睛，看著眼前的人。

    四目相對。

    在游輕的視線里，懷裡是一個臉蛋粉嘟嘟，矜貴又漂亮，不似普通人家的幼崽。

    而在明喬的目光里，眼前則是個英俊好看但又慘兮兮的哥哥。

    他還是頭一回見到這麼好看的小哥哥，真是比畫本里的還要好看百倍。

    「哥哥，你流血了。」

    明喬看著他額角滲出來的血，小聲的提醒道。

    游輕眼底冷淡，想也不想就開口道：「出去。」

    明喬沒出去。

    他低下頭，從儲物環里拿出來了一把藥草。

    藥草看著平平無奇，但味道很好聞，散發著沁人心脾的氣息。

    明喬抓著藥草，小手利落的糊到了游輕的額角上。糊完後，他軟聲道：「可以止血的。」

    不僅止血，還止痛。

    明喬這個小藥罐子崽崽，儲物環里各種藥草，多的很。

    藥草帶來的效果立竿見影，游輕眉頭皺了皺，想讓明喬離他遠點的話，暫時沒再脫口。

    「這裡也有血。」

    明喬又看見了游輕滲血的胳膊，他繼續拿著草藥糊傷口。

    額頭，胳膊，後背，還有腿上。

    游輕身上的傷很多。

    明喬敷著草藥，在心裡默默覺得，這個哥哥好慘啊。

    這個哥哥跟大魔頭的名字一樣，但大魔頭明顯要厲害多了。

    「什麼大魔頭？」

    游輕眸光微動，聽見了面前小崽崽的碎碎念。

    明喬總是被爹爹放在家裡，沒人陪他，他就自己玩兒。久而久之，他養了個愛自言自語說小話的毛病。

    這會兒他的小話被抓包，他小臉上頓時有點不好意思。

    「哥哥，你，你的名字，和大魔頭一樣。」

    明喬紅著小臉，老實交代道：「大魔頭跟人打架，我看見了。」

    他說了大魔頭跟仙門大戰，但後續如何，他也不清楚。

    他在鋪天蓋地的紅光中，倒的太快，以至於他再睜眼，發現自己還活著後，他雖然不解，但也只當魔頭並沒有滅世成功。

    「你在胡說什麼？近年來從未有過仙魔大戰。」

    明喬所說的大戰，游輕聞所未聞。

    一大一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明喬卷翹的睫毛顫了顫，終於意識到了不對。

    「哥哥，這裡是蒼玄界嗎？」

    「嗯。」

    「現在是什麼年份？」

    「元年十四。」

    明喬：「」

    明喬的小腦袋瓜，嗡的一下，像是炸開了。

    他手裡攥著的藥草，啪嘰掉在地上，他顧不得撿，只看著游輕，啪嗒啪嗒掉起了眼淚。

    游輕：「？？？」

    游輕被他突如其來的眼淚，給整的眉頭緊皺。

    這小孩兒怎麼看他的眼神，突然之間充滿了控訴！

    「你，你是大魔頭。」

    明喬雖然身體不好，但腦袋瓜很聰明。

    他紅著眼睛，掉著圓滾滾的淚珠，小腦袋瓜在電光火石間已經把一切都想清楚了。

    面前好看的哥哥，就是以後滅世的大魔頭。

    他回到了大魔頭還小的時候。

    而回到這個時候，也代表著他還沒有被爹爹娘親生出來。

    他現在，連爹爹也沒有了！

    「喬喬沒有爹爹了。」

    在沒了娘後，又沒了爹，明喬仰著小臉，哭得傷心極了。

    游輕沒哄過孩子。

    他不是什麼慈悲心腸，沒憐憫心，也沒同情心，所以不是誰在他跟前掉掉眼淚，他就會去哄的。

    他繃著張俊俏小臉，一言不發的看著明喬哭。

    明喬自幼跟爹爹相依為命，眼下失去爹爹，對他的打擊可想而知。

    他哭的近乎喘不過來氣，沾著草藥汁的小胖手，擦著眼睛，小身子一抽一抽的，整隻崽像是隨時都要撅過去。

    游輕靜靜地看著他。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明喬的哭聲，慢慢開始減弱。

    游輕緊繃的表情，隨著他哭聲的漸止，微微鬆動。

    就在游輕以為小孩兒徹底要消停下來時，坐在他手邊的小孩兒，噗噗吐了兩口血。

    游輕：「！」

    游輕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噗噗吐完血的小孩兒，一腦袋栽進了他懷裡。

    小孩兒的身子很軟。

    被迫接住小孩兒的游輕，眼睛微微睜大了些。

    他完全沒搞明白，這小孩是怎麼回事。

    「游輕，我看你還是把他丟出去吧。」

    破廟裡的其他孩子，對他們這邊的動靜，聽得清楚。有人嘟囔道：「這孩子古古怪怪的，留著興許會招災，你把他丟出去，還省事些。」

    「閉嘴。」

    游輕不耐煩聽這些。

    他的脾氣很差，破廟裡的這些孩子早被他給打怕了，都不敢來招他。

    破廟裡的孩子們大多都是沒家沒親人的。游輕跟他們不同，游輕有家，他的家還是赫赫有名游氏一族。

    游氏一族跟仙門交好，族中子弟有不少天資卓越的，其中族長的第二子游不凡，出生時便被測出是雙靈根，等過了六歲生辰，便要被仙門接走了。

    游輕跟游不凡，正是同父異母的兄弟。

    游輕的母親紅顏薄命，在游輕不到一歲時便病逝了。

    她當時還沒下葬，新的夫人就被游輕的父親娶進了門。

    不到半年，這位新夫人生下了雙靈根的游不凡。而游輕，被測出來了廢靈根。

    游家長子，無母庇佑，天生廢靈根。

    游輕在游家的日子，肉眼可見的不好過。

    要不是他命硬，他現在連躺在破廟裡休養的機會，都不會有。

    這破廟又髒又小，卻是他回回受傷後，唯一能安心休息的地方。

    破廟裡的孩子沒靈力，沒修為，游輕收拾他們，還是很簡單的。

    被游輕勒令了閉嘴後，廟裡一時間只剩下了從窗戶灌進來的風聲。

    幾個孩子躺在乾草上，乾脆閉眼睡覺了。

    游輕垂眸，看看栽在他懷裡的小孩兒，又看看自己胳膊上的草藥。

    他最不愛欠人什麼。

    「把他的東西給我。」

    游輕把小孩兒放在薄被上，隨後站起身來，走到供桌旁邊，淡聲說道。

    躺在供桌旁的，是剛才搶了明喬東西的壞孩子。

    對方明顯不想給。

    但對上游輕那雙冷沉的眼，他咬了咬牙，還是把東西給了。

    他知道游輕發起狠來，是個不見血不罷手的主兒！

    游輕拿了東西，折返回角落。

    他把毛毛領的披風給小孩兒穿上，又把小玉佩掛好，最後，他抱起小孩兒，走出了破廟。

    小孩兒給他敷的藥，治好了他的傷。

    現在，他得去給小孩兒看次病。

    游家有醫修。

    只是，游輕去找醫修的時候，不巧碰上了游不凡。

    游不凡最愛華麗衣裳，今日卻一反常態，穿了一身白。

    他體型偏胖，穿起白來更顯臃腫，再加上他本就緊湊的五官，視覺效果十分災難。

    跟在游不凡身後的游家旁系子弟，對游不凡這模樣，還照舊的吹著捧著。

    他們在游不凡身後，對著游輕嘲道：「喂，廢物東西，看見沒？我們不凡身上穿的可是九星門的仙衣！」

    「今日九星門的仙長來了，他們要來接不凡入仙門了！」

    九星門，是修仙門派之一，也是跟游家交好的仙門。

    九星門雖比不上仙門第一的臨天宗，但在修仙門派中，也算是好的了。

    游不凡過兩日就是六歲的生辰，九星門按約，登門來接。

    許是覺得自己這一走，以後羞辱游輕的機會就少了，游不凡揚了揚下巴，在身後狗腿子們的簇擁下，朝著游輕走了來。

    「有意思。」

    游不凡走到游輕面前，目光瞥了眼不遠處靠著柱子的小孩兒，他笑笑：「我聽說你撿了個小孩回來，還要給這個小孩兒看病。你什麼時候這麼有愛心了？」

    游輕不語。

    他站在原地，不管是臉上，還是眼底，都看不出半點情緒。

    游不凡雖窺不出他的情緒，卻也知道他對自己一定是恨透了。

    可就算是恨透了又怎麼樣，一個廢靈根，連他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你的眼光不錯，這小孩兒漂亮的跟瓷娃娃似的。」

    游不凡又往柱子處看了兩眼，這一看，讓他連眼都錯不開了：「正好，我還缺個隨我出門的小奴才，讓他來給我做小奴才，我看合適的很。」

    游不凡說話間，腳步已經在往柱子走了。

    他沒走兩步，游輕錯過身，直接堵住了他的路。

    「滾。」

    游輕站在他面前，黑沉的眼睛死死盯著他。

    明明兩個人，一個是人人可踩的廢靈根，一個是人上之人的雙靈根，可這一刻，雙靈根的游不凡，愣是被廢靈根的游輕，給壓得有一瞬的發怵。

    他只怵了一瞬，就惱羞成怒的回過神來。

    「你敢讓我滾？！我看你是又想找死了！」

    游不凡一掌拍出去，掌風直逼游輕的面門。

    游輕閃身，躲過這一掌。

    他躲過了游不凡的一掌，沒躲過游不凡這些狗腿子的群攻。

    混亂的群架爆發，游輕雖添了不少傷，但他也是個狠茬兒，沒少讓別人見血。

    他們在這裡打著，拎著藥簍的醫修，看了片刻後，扭頭走了。

    沒有醫修給看病，靠在柱子上的明喬，迷迷糊糊中，自己醒了過來。

    他聽到了打架聲，就連方才游輕跟游不凡的對話，他也聽見了。

    他知道游輕想給他看病。

    大魔頭滅世，壞。

    游輕抱他來看病，不讓別人欺負他，好。

    明喬的眼睛眨了眨，半晌，他平復了心情，在心裡頭，做了個決定。

    他要看住大，不對，小魔頭。

    他要看住小魔頭，然後，一邊看著小魔頭，一邊找爹爹娘親。

    他也是剛才想到的，他既來到了百年前，那這個時候，娘親肯定沒有死。

    這一次，他一定不要讓娘親死掉！

    「哥哥，我來幫你辣！」

    有了求生目標的崽，從儲物環里隨便拎出來一把爹爹用過的大菜刀，就邁著小短腿，沖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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